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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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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婵接过那个布包,她将刘神医牵引着入座,吩咐他快尝一下味道怎样。

刘神医夹起一片白灌肠,眼泪忽然流下来,他像孩子般委屈道:“已经有两年又二十五天了,我终于吃到你亲手做的菜了。婵,你知道么,每天在药王谷吃我那笨徒弟炒的菜,简直就是种折磨……”

他在滔滔不绝的说,她在微笑着听;她不问给苏人玉瞧病瞧得怎样,他也不说一切无关重聚的话。他们都不是俗人,只会率性而行。

“哎呦你是没看到,我一针下去,那个满口他妈的仁义道理的卫道士,哈哈,嘴歪眼斜流口水。”刘神医说到兴起还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忽然,他指着带来的那个青布包道:“你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

“呵,还包的挺严实,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

苏婵一层层地打开那布包,原来是一策泛黄的唐‘旋风装’的卷子。1刘神医将筷搁在碗上,他瞧着苏婵秀美的脸先是平静,打开那卷子后就是激动地瞪大了眼睛,嘴里还念念有词:这,这是名家写本呀。

刘神医胖脸带着得意的笑,他伸着脖子凑到苏婵跟前,笑道:“你知道我一向讨厌读书人,可是为了给你天南地北地寻摸什么孤本,善本的,不得已才混迹在那群卫道士中间。那天中午我正装乞丐在酒楼外边睡觉,忽然听见个小哥说,说什么他这是不同《毛诗序》说的《诗三百》,我也听不懂啊,但觉着很牛的样子。问他要他嫌弃我,不给。我一生气就给他下了毒,然后借着治病把这东西索了来。”

苏婵噗嗤一笑,她摇头轻抚着那卷子,眼神温柔而迷离:“韩老师懂,他要是看到这个,一定很开心。”说到这儿,女孩的眼圈红了,她低着头叹气:“我上次跟他表明了心意,可他拒绝了我。这倒罢了,我是担心他以后都不理我了。”

刘神医亦叹了口气,他胖手拍了拍女孩的手,温柔道:“婵,有我呢。他要是不理你,我就和他绝交。”

苏婵鼻子更酸了,她本不想哭,可每次刘大哥都是这般的包容她,一遍遍听她诉说她的单恋。她知道刘大哥对她的情,她也喜欢刘大哥,只是心里的位置,已经被韩度占满了。

“对了,你方才去给我六弟瞧病了,他怎样了。”

刘神医方才还温柔款款,听了这话登时脸就黑了,他气呼呼道:“本来我有办法治你那死鬼弟弟,可一个你爹,一个你妹妹,你是没瞧见那阵仗。又是跪又是威胁的,老刘这辈子最厌烦这两种人,居然一下子都看全了,恶心都不够的,还治个鬼。”

忽然,从花丛里扑出个黑影,居然是苏照晟!老苏的脸被花刺划拉出几道细细的血口子,他完全不在意,更不管没了尊重,鞋都跑掉了一只,皱纹里带着隔夜的苍老,对着刘神医抱拳颤声道:“我就知道您一定有法子,求您看在小女苏婵的面子,救救我儿子吧。”

“哼。”刘神医冷哼一声,他手背后往前走了几步,道:“从泥腿商人发迹到国公爷,从益州到长安,鲜衣怒马,娇奴玉婢。”

说到这儿,刘神医上下打量着身着绣金纹黑锦缎袍的苏照晟,冷笑道:“大人还记得前朝显庆七年,蜀州涝灾,你伙同当地官员抬高米价赚的国难财么,你还记得当年尸横遍野的惨状么,你只记得钱吧。显庆十二年,你为了给你儿子弄到先秦古玉,陷害冯家人,以至一门五十六口被流放南疆,你忘了么。敢问国公爷,这些年您可睡得安稳?”

苏照晟被说的老脸通红,他不住地用袖子抹脸上的冷汗,平日里老谋神算的狐狸此时竟变成了只被抓了痛脚的兔子,他低头沉声道:“报应就报在我身上,我儿子是无辜的。只要能救我儿子,现在让我死,我绝不说二话。”

刘神医冷哼一声,不屑道:“真是冥顽不灵。”

苏照晟望向女儿,示意她为自己说些好话,谁知苏婵只是背转过身子,不愿理他。呵,真是报应吧,不义之财,真是取不得。

“求先生指教。”

刘神医信步到湖边,他看着湖中锦鲤上下雀跃地欢腾,不带一丝感情道:“取之民,还之民。”

苏照晟身子晃了下,半响,颤抖的唇才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散尽家财?”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旋风装,写本主要装帧形式之一。之所以用这个,是因为故宫博物院保存着国内唯一一本旋风装图书,据说是吴彩鸾的写本《唐韵》,而大河是架空唐~大河在微博放出旋风装的图片。

注2最早提出《诗经》风的解释是《毛诗序》,风,风也,教也……言风雅颂的风就是风化教化,讽刺的意思,其实这是汉代儒学者们自己所谓的政治思想和文学观点,对风字望文生义的解释。而经过宋朱熹,郑樵,近人梁启超,陆侃等学者考证,风说白了,犹如我们现在所说的地方俗曲,小调。

文中苏婵震惊刘神医给她带来的旋风装《诗》,意义就在此。

第46章自毁长城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你不争那就等着被别人吞噬。苏照晟深谙此道,他是商人,他懂的欣赏银票诱人的味道和女人成熟的酮体,所以只要你有钱,你就拥有一切。

奇怪的是,当钱越赚越多,人就越来越胆小,为什么?

苏照晟绝顶聪明,他可能是个好商人,因为他有时候会将利看的比生命更重要。但他不是个‘好’官,因为他特别吝啬,拥有只进不出的美德,所以他的为官之路一向凶险异常。

当年做缺德事发财的时候,他只想着有钱了就能改变他的身份,就能成人上人,可他没想到终有一天,会尝到自己种下的苦果。

“您的意思,是让我散尽家财?”苏照晟刚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开什么玩笑,他富可敌国,千金散去那就是将他辛苦打下的财富江山拱手让人,谁愿意。

“您不愿意?”刘神医转身看着低头踌躇的苏照晟,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也是,不就一个儿子么。鄙人瞧国公爷正当壮年,纳个娇妾,让她给你生个新儿子不就好了。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么?”

苏照晟的心忽然像针扎了般疼,他漆黑如墨的头发此刻被湖里吹来的凉风弄的蓬乱。在清晨雾气的烘托下,身材高大的老苏竟有一种诗人的萧索之感,他喉结颤动,半响才干哑的嗓子道:“人玉就是我的命根子,你,太小看我了。”

刘神医眉一挑,他叹了口气望向凉亭里正埋头读《诗》的苏婵,你为何生在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你,我绝不会卷入你父亲亲手炮制的阴谋。

“刘某只能保小公子十日阳寿,接下来就看国公爷怎么做了。”

谣言仿佛那偷偷来到人间的春风,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吹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老白姓,大家茶余饭后最喜的谈资就是意国公府的事了。看官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国公爷的何二夫人病重么?这位苏公爷可是在绣床前当了回二十四孝的好相公,端茶递水,接屎送尿,大袖一挥,连朝都不上了,一时间竟成了个活情圣。

更没谱的还在后头,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辛秘,说是这意国公发迹前可是昧着良心做了不少的亏心事,赚了不少脏钱,所以老了报应就来了,先是宠妾一命呜呼,紧接着心爱的小儿子莫名其妙没了半条命。好好的一个绝世佳公子,竟成了白发黑脸的恶鬼,这不是现世报么。

啧啧啧,这可把老苏给急坏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儿子就一个,死了还能再拿泥巴捏一个?当下,老苏就将府里现存的粮钱全拿了出来,叫大管家白瑞带着人在京城大发布施,整整派了有三天!

这还不算,人家国公爷说了,定是那缺德的小鬼看我儿子生的太好了,要勾了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儿子拿金子打了纯金身,霸占了个小庙专门供起来。还别说,香火挺旺的,也不知道大家是来上香还是看金子来了。

外面这般如风如雨地闹着,府里也是如洪水猛兽般乱了套。苏里到处贴满了符纸,每时每刻都有道士上门来驱邪捉祟,丫头们怕羞,躲在屋子里几日不敢出来,小子们可是忙着在城里派米,打金身,真真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像外边盛传的那样,老爷疯了?

瞧着老苏整日蓬头垢面地往里忙外作法,可是把长子苏人义给乐坏了,老头子若真疯死,那这承袭意国公爵位的日子不就指日可待了?

这日午后,苏照晟又带了个神棍回来给小儿子作法,这已经是三日内第十个道长了。

只见神坛起的老高,最顶的黑旗红字‘急急如律令’在毒日头底下纹丝不动。案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雄鸡,黑狗血,糯米,桃木剑,金铃等物,真真应有具有。

这回来的老道倒是长得慈眉善目,像个顶好的佛爷。他着黄袍,黄帽,黄鞋,整个人就像被一床黄被单包裹住的大粽子,自带一阵风地走来。

躲在暗处的苏妫瞧见这一切,不由得冷笑,父亲说她阴气重,会冲了哥哥,不许她来。可她当真放心不下苏人玉,便携了六幺偷偷地在这儿藏好,没成想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哼,父亲当真是急糊涂了,怎就信了这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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