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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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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小梅走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坐凳太高了点,轮子也大,万一摔下来咋办哩?”

“那咱们买辆这样的?”杨树生又走到了左边,看了看那排稍微显得轻巧些的自行车,用手拍了拍坐凳:“这个呢,小梅?”

杨宁馨低头看了看那一排自行车,这些和二十一世纪轻便型的山地车相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款式,面前这一排自行车,前边有一根横杆,后边有个笨重的坐凳架子,轮胎很单薄,并不太厚,看上去不是很结实。

听着杨树生说买车,那个扮演车模好多年的售货员这才懒洋洋的走了过来:“这是二六型号的,男女都适合,那边是二八的,一般都是男人才会买那种。”

“那咱们就买这种二六的!”杨树生笑眯眯的望着廖小梅:“我教你骑会,以后你也能骑这车带着小六去外婆家看外公外婆了。”

廖小梅抿着嘴笑了笑,就算决定了下来,偏偏售货员认真负责:“同志,二六的自行车有几个品牌,永久、飞鸽、凤凰,你们选哪一种?”

杨树生犯了难,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女儿:“小六,帮爸爸选一个。”

“凤凰。”杨宁馨不假思索的解答了这个问题,她的记忆里,好像凤凰是个很好的牌子。

“那就选凤凰!”杨树生乐呵呵的亲了女儿一口:“小六也是咱们家的金凤凰!”

售货员把收钱的票据开好,让杨树生拿着去收钱的柜台:“记得要带上自行车票,要不是他们不会收你的钱。”

杨树生捏了捏衣兜角,那张略微有些发硬的票还在,他吁了一口气,抹了下额头的汗珠子,拿了票据到那边付了钱,售货员这时候变得非常热情,以她卖自行车的经验给杨树生选了一辆很亮的自行车:“同志,这个收据你要拿好,记得去单位开个介绍信,然后到公安局去给自行车上牌照。”

杨宁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行车也要上牌照?这不跟二十一世纪的汽车一样了?物以稀为贵,这个年代里头,自行车就是后世的私家车了。

推着车出了东风商店,杨树生拍了拍自行车凳子:“小梅,坐上来,我载你和小六去单位开介绍信。”

“你知道骑?”廖小梅有些害怕,她偶尔看到过有人骑自行车,可这样真实的接触到自行车,这还是第一回。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行车后座,低声问:“咋坐哩?我抱着小六不好跳车。”

“你先坐上来。”杨树生双手扶着车把,挺直了背,一条腿从横杆那里跨过去,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踩着脚蹬的小板子,整个人已经坐上了自行车的坐凳:“我现在带了刹车,你只管放心抱着小六坐上来,摔不着你。”

廖小梅抱紧了杨宁馨,踮了下脚尖,整个人就坐到了后座,杨树生一踩脚踏板,自行车就朝前边滚动起来,车轮在黑色的地面上压出了一条车辙,好像他们家的幸福生活沿着这条车辙朝前边延展,一直到很远的未知处。

杨树生上班的木材公司在城南,一扇大铁门半开着,地坪里停了一辆运货的大卡车,有几个工人正用木板推车把圆木运到不远处的库房去。

看到杨树生骑着自行车进来,装运的工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热情的和他打招呼:“树生,买了自行车?”

杨树生得意的拨了拨车铃铛,一串清脆的响声飘荡在三月的碧空下。

“小梅,你下来,我们到了。”

“哟,树生,你媳妇和娃儿都来了?”那几个同事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看到一张粉嫩得像花朵一样的小脸蛋,一个个啧啧称赞:“你女儿可真好看,这大眼睛小嘴巴生得多漂亮,真的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听到别人赞扬小六,杨树生很得意:“我们家小六明天要去万人大会场开会哩!我们湖泉村的忠字舞跳了县城第一名,我们家小六是领舞!”

“哇,这可了不得!”杨树生几个同事围着廖小梅和杨宁馨不住打量:“大概是随了她妈妈吧,你有点份,不多。”

因为廖小梅没有住在城里,杨树生早在托人打听有孩子抱养的时候就在公司里说媳妇怀上了,同事们很自然的以为杨宁馨就是他们亲生的女儿,总在拿着杨树生和廖小梅的脸比照着,看能不能在小娃娃脸上找出他们的影子来。

“得得得,不和你们聊了,我得赶着去找书记开个证明,给自行车上牌照。”

七嘴八舌说话的人多了,廖小梅有些疲乏,杨树生心疼媳妇,赶紧去找书记开证明,早些去办好这牌照才放心。

书记的办公室就在进门不远处的小木楼上,杨树生“蹬蹬蹬”的跑上去,没多久又“蹬蹬蹬”的跑了下来,手里拿了一张信纸,上边抬头套红,下边还盖着红红的印章。

“成了?”廖小梅很惊喜,这一会儿工夫就办好了。

“成了,我去公安局,你们娘俩到我房间休息一会,等我回来。”

第四十章

杨树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暮晚时分,木材公司的工人已经下班,宿舍的走廊里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很大,杨宁馨能听到有人正在隔壁引吭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

小伙子的声音很响亮,纯粹的男高音,浑厚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对爱情的向往。

廖小梅把杨宁馨放在杨树生的床上,弯腰逗弄她玩耍,杨宁馨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这间宿舍,发现竟然有四张上下床,每边放两张。

上边的床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刷牙的杯子,里头放着牙膏牙刷,有吃饭的大菜碗,还有一些木头衣架。屋子中间用一根尼龙线拉直,上头挂着褪了色的毛巾,一律灰蒙蒙的,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杨宁馨很好奇,这屋子里睡了四个人,应该每天都会拿错毛巾——反正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要是天黑的时候没点灯,拿错的可能性更大。

可能得知杨树生的媳妇来了,房间里住着的另外三个人回来拿了菜碗就走,多停一秒钟都似乎不行,好像是需要避嫌的意思。杨宁馨心里暗地感叹了一声,这个时代就是民风淳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既不生疏可又有分寸。

“小梅,我回来了。”

杨树生兴高采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廖小梅赶紧站了起来:“都办好了?”

“没呢,公安局还没现成的车牌,要隔天做,给我登记了一下,让我过三天去。”杨树生把自行车的钥匙圈伸了过来,借着屋子里五瓦左右的电灯光,杨宁馨看到钥匙圈上有一块小小的蓝色牌子,有点像盾牌,深蓝色,上边还刻着一些字,因为隔得太远,看不清刻着的是什么。

“X县公安局。”杨树生指着上头的字给廖小梅看:“有了这个牌子,我的自行车上路就不怕查了。”

“不是说没现成的?这不是?”廖小梅喜滋滋的拿着那块车牌左看有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

“那个车牌是镶到自行车后边挡板上的,上边要刻上ao主席语录,下边是车子的顺序号。”杨树生兴致勃勃的和廖小梅唠嗑:“给了两条主席语录让我选,一条是我们要的是热烈而镇定的情绪,紧张而有序的工作,另外一条是我们应该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你选了哪一条?”廖小梅笑眯眯的看着杨树生:“我猜你是选第二条。”

“没错。”杨树生把车钥匙拿了过来,弯腰把床上的杨宁馨抱起来:“小六,跟爸爸吃饭去,爸爸今天让你吃好菜。”

木材公司的食堂还挺大,里头摆着不少方桌条凳,挨着里边是一排柜台,左边一个窗口打饭,其余都是打菜。

杨树生抱着杨宁馨站在前边,廖小梅端了两个菜碗跟在他身后排队,轮到他们家的时候,打菜的大婶看了一眼杨树生:“哟,树生,你媳妇和娃儿来看你了?”

“嗯。”杨树生点了点头:“曹家婶子,给我来两份荤菜,两份素菜。”

曹婶伸手把廖小梅手里的菜碗接了过去,拿了瓢在盛菜的大锅里舀了几勺,拿着瓢按紧了一下,又到上边浇了一瓢菜,这才把碗给递出来。

“曹家婶子,你咋对树生这样好哇?按紧按紧不说,还给他上头舀一勺!”后边有人善意的起哄:“轮到我你也多打一点菜才行。”

“你这小兔子崽子,没看到树生媳妇娃儿都来了?我多给的那一勺,是给娃儿吃的!”曹婶拿了打菜的瓢在锅子边上敲了又敲:“你这兔崽子要是也带媳妇娃儿来吃饭,我肯定给你多打一勺!”

“我对象都没有,哪里来媳妇和娃儿……”后边那人讪讪的说了一句,没了后文。

杨树生领着廖小梅到靠墙的桌子坐好,廖小梅先喂杨宁馨吃饭,拿筷子夹了小小的一团饭送到杨宁馨嘴边,她一张嘴,饭团就滚进了嘴里,廖小梅翻了翻饭上边盖着的菜,挑出了一小块肉给她:“小六,吃肉咯。”

对于很久才能吃到一次肉的杨宁馨来说,她发现肉的味道挺香,每次吃肉都是一种享受。

吃得正香,一个小伙子捧着菜碗走到了他们那张桌子坐下,热情的跟杨树生和廖小梅打着招呼,杨宁馨看了他一眼,就见他穿了一件工作装,一只衣袖卷着,一只衣袖却是放下来的,心里头奇怪,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穿衣潮流,难道是忙昏头忘记放下衣袖了?

“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那小伙子好像是在自言自语:“树生哥,你可以带嫂子去逛下中心广场那边,今天好像他们在搞什么活动。”

“你不是有块手表吗?咋还问我几点?”杨树生瞥了一眼那小伙子卷起的衣袖:“喏,你手表戴手腕上嘛。”

杨宁馨笑了起来,这大概是等于二十一世纪里的朋友圈炫富,只是这个时代没有这样发达的通讯工具,只能靠自己实力出位了——卷起衣袖就是为了炫耀他有一块手表,可是杨树生和廖小梅谁也没注意,只好用言语来吸引他们了。

“哦哦哦,我忙得给忘记了戴了手表出来。”

小伙子装模作样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树生哥,六点了,你得抓紧点才行。”

杨树生点了点头:“多谢关心。”

“你慢吃,我先走了。”小伙子三口两口扒完饭,端了菜碗追上了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个人,那只卷起衣袖的手搭上了那人的肩膀:“现在几点了?”

杨宁馨目睹了小伙子以极速连接炫富两次,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人倒也是傻得可爱。

“小六,你在笑什么?”杨树生和廖小梅看着杨宁馨笑得跟盛开的花朵儿一样,不由得好奇:“有什么好笑的?”

“爸爸,我觉得你们这里的人好有钱。”

杨宁馨含蓄的说了一句,不想点破。

“你是说那位叔叔戴了手表?”杨树生一愣,笑了起来:“那是他买给女朋友的彩礼,趁着还没送过去自己先戴几天。”

难怪,那手表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全新的东西。

一家三口快吃完的时候,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来人走到了他们桌子面前,看到杨树生带着廖小梅和杨宁馨在一起吃饭,那人径直走了过来:“树生哇,原来是你媳妇带娃来看你了,我说怎么突然今天就买上车了,难怪是你家掌柜的给你送钞票来了。”

“张书记……”杨树生有些不好意思:“老早就想着要买呢,媳妇今天有空,就跟我一起进城来了。”

“那晚上她们睡哪里?”张书记看了一眼杨宁馨,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女儿和城里的小姑娘一样好看哩。”

“我们宿舍几个出去借宿了。”杨树生低着头,声音跟蚊子叫一样:“每次都要打扰他们,我也真是不好意思。”

张书记很严肃的望着杨树生,用一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杨树生同志,我要好好的批评你!”

杨树生的脑袋更低了:“张书记,我下次一定不带媳妇进城了,给舍友添了麻烦。”

“嗐,树生同志,你都想了些什么呢?”张书记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我是想批评你太不相信党组织!你有困难为什么不来找组织解决?是信不过党,信不过我吗?”

被张书记一通说,杨树生更觉得脑袋里一锅浆糊,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腔才好。

“树生同志,你要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不能不相信党,有了困难就来找党组织!”张书记的眉毛渐渐舒缓:“我早就寻思着给你们这些成家的人准备好单身宿舍,去年咱们公司不是盖了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吗?你等会就到我这里来拿钥匙,今晚就带着你媳妇孩子搬到那房间里去住!”

杨树生完全没想到张书记竟然给了他这样一个处罚,心里头欢喜,口里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在杨宁馨抬起头,甜甜的说了一句:“谢谢伯伯!”

“瞧瞧,这小嘴可真是甜!”

张书记笑着逗了下杨宁馨:“你怎么把你爸爸的话都说出来了?”

“伯伯,我知道我爸爸想说什么,我就代替他说了。”杨宁馨笑得更甜了:“伯伯你真好,我还没见过一个比伯伯更好心的人。”

这几句马屁拍得溜溜的,张书记听得很受用,笑得更欢快了。

杨树生又惊又喜,他心里头早就模拟过好几次问组织要房子的问题,没想到张书记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自己压根就不要费唇舌就心想事成了。

吃过饭,夫妻俩主要的任务就是整理东西,等着杨树生拿到了钥匙,就把东西捆成一团送到了那边木板楼上边去。

单人房间面积很大,可里边的装备却很简陋,一张床,一个书桌,两把椅子,可在杨树生眼中看起来就已经是天堂。站在门口,他含蓄的看了一眼廖小梅:“这房子咋样?”

“挺好的。”廖小梅走了进来,伸手拉了一根挂在床边的线,又亮了一盏灯。

“小梅……”杨树生伸手搂住了廖小梅的肩膀,却被她轻轻推开了:“你别把小六给硌着了。”

杨宁馨从廖小梅肩膀那边露出一个头来,嘿嘿嘿的笑。

杨树生和廖小梅都三十多的人了,亲热起来的时候依旧还是那样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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