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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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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镇小卖部里,老头正盯着柜台上放着的算盘发呆。

算盘断裂过,珠子滚落一地,他将珠子一颗一颗地捡起,重新修补。

虽然手艺活儿很精致,丝毫瞧不出被修补过的痕迹,但能骗得过外人却骗不过自己,有些东西,是碎在心里。

老头脚下有一口小香炉,香炉里密密麻麻插满了不同规制的香,但无一例外,所有香在燃烧了不到四分之一时,就全部熄灭。

这就是命理一道中所说的“断头香”。

香火不继,寓意命格阻断,一根根香全部如此,则指生机全无。

老头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年轻时,就算是给那些即将上刑场的死囚点香,十根也能燃完一根,这并不是意味着尚有一线生机,而是命理之道,本就妒满寻亏。

可眼下,老头为自己点香,为老伴点香,为儿媳妇点香,为俩孙子点香,全部断绝,为自己离家出门的儿子点香时,更是连吐三口血,差点昏厥过去。

这说明,自家上下的命格生机,忽然滑落到远远不如死囚犯的程度。

死囚犯在行刑前,尚且可以期待一声高呼“刀下留人”,他们全家,连这一点期盼都属奢望。

老头喃喃道:“主家这次,到底是招惹了谁”

主家启封,召唤分家出人,自是为了操作某件大事,他年岁已高,就由自己儿子受召前去。

现在看来,事儿不仅败了,而且牵扯到了极为可怕的因果反噬。

从香面上来看,老头甚至都没了逃跑躲避的心思,因为没意义了,躲不掉更是来不及。

“你发什么呆啊,那卷帘门坏了,你快给修修。”

老伴儿手拿抹布走了过来。

老头麻木地点点头,站起身,去往二楼拿工具。

老伴儿对着他背影又问道:“儿子这次出门走亲戚,还有多久才能回来啊,我想儿子了。”

老头回应道:“不急,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

镇上沿街,一楼商铺,二楼民居,三楼是自家违建搭的,那里以前只有老头和他儿子能进入,平日里都是用铁锁锁着。

近期,老头已经开始带俩孙子偶尔进去,教他们认一些符,背一些术。

他们这户人,外面看起来只是小有余资,和大富大贵沾不上边,但有些东西,是花再多钱也无法买到的。

就比如自家人的命数,儿媳入门前就算了命格,能生养男孩,命格相理相融,可得福运平安。

俩孙子虽然刚“入学”,却在这一道上极有天赋,以后也是能继承衣钵,就是按照“主家”传统,俩孙子成年后也得分家各自落叶,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寻常人家,白事嫁娶,求个算命卜卦的,只是为了走一个流程,求一个心安,真信这个,多少脑子里沾点傻气。

可他们这家,是实打实地能落到实处,小康积荫,无病无灾,代代相传。

老头走楼梯时,听到二楼客厅里传出吊扇转动的声音。

入冬了,谁还会开风扇呢。

来到二楼门口,看见客厅里,儿媳妇和俩孙子,全部上吊挂在那里。

旋转的电风扇,吹动着仨人的头发。

铁青的脸,吐出的舌头和已经出现的尸僵。

明明才一起吃过早饭,这才多久功夫,竟已如此了。

老头擦了一下眼眶,从客厅角落拿起工具,往下走。

一楼店铺的卷帘门已经闭合,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老伴儿,整个人贴在卷帘门上,瘪瘪的,像是被抽空了血肉化作了福纸。

老伴儿眼里,流露着惊恐,似乎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老头放下工具,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将轮到自己,他闭上了眼。

随即,在他身侧,出现了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有些,能从当地地方志中看见相关记载,有些更是附近某些庙宇里所供奉的雕像形象。

老头的身体开始扭曲,逐渐折迭,骨骼断裂与皮肉撕裂的声音不断传出,他面露痛苦,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而且这一进程过得很慢,似乎当地的鬼魅,故意要把这种刑罚延迟得更久更久。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外头跑过来一群调皮的孩子,其中一个拿起手中的香,点燃了小炮,鬼使神差的向高处一丢,竟落入了二楼窗户里。

“啪!”

炮响了。

孩子们生怕主人家出来骂人,立刻作鸟兽散。

火,却燃了起来,从二楼烧起,顺延到一楼和三楼。

邻居和周围铺子的人见到火情,马上就来扑火,但也不知怎么的,前几日还听这家女人说起坏了的卷帘门,竟是怎么踹怎么砸都破不开,大家只能接一些水,在下方往里头尝试泼一泼。

火势旺盛,火蛇从窗户中吐出,吓人得很。

但这火也端是奇怪,竟只在这一栋烧,两侧邻居本以为自己难以幸免,却惊愕发现,这火居然一点都不往外顺延。

消防车来后,将火扑灭,卷帘门也随之倒塌。

可里头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一楼俩,二楼仨,只能依稀瞧出点人形。

就是有着丰富经验的消防员,都对这诡异的火感到震惊,按理说,又不是存放特殊材料的工厂,普通民居着火,断不至于烧成这样。

围观的群众也是议论纷纷,这样的故事,怕是会成为当地人口中流转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的灭门诡话。

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凑在一起,嘴里念叨着:

“这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债哦。”

……

“真能灵验么”

“我本来也不信的,但老邱都说了,在这儿请来了他老母,还和他老母说了话,老邱那个人是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精得很,他哪那么容易受骗,所以这家婆婆,应该是真有本事的。”

“那就试试。”

夫妻俩提着礼品,兜里揣着红封,沿着村里小道,来到了当地一位神婆家。

进了院子后发现,屋子门窗全部紧闭,也瞧不见一个人影。

“有人在家么”

“喂,你好,请问有人在家么”

夫妻俩喊了许久,未得回应。

丈夫把脸,贴到了客厅门上,透着中间深色玻璃窗向里看。

这一看,他眼睛当即瞪大,客厅里,竟满是这家人分裂的尸体。

眼睛接受的讯息太过震惊,导致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在目光向上移动时,看见客厅长柜供桌上,坐着一个穿着大红衣的神婆,正自己掏弄着自己肠子往嘴里塞进行啃食。

“啊!。!”

……

“别管我,快跑,快跑!”

男人含泪放弃了被铁板拦腰砸断的堂哥,开始向墓外跑去。

原本今日来至深山,只是为了寻一处古墓,找点材料,来前经过测算,此行顺优。

可谁知一队人,先是遇到忽然出现的山里瘴气,罗盘指针又失灵,好在他们也不是普通角色,克服了这些困难后,终于找到了那处墓地。

墓地并不凶险,只是一个清代地主小墓。

以他们的配置,这种墓真就是手到擒来。

可谁知下去后,先是甬道变得极为漫长,碰上了鬼打墙,后又是听闻了鬼啸,接下来各种匪夷所思的危机频发。

他们只是来地主小墓“借”点东西,可这遇到的阵仗,竟比那些大陵还要凶险!

一行人,就算各个身手极好,可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里头,最后一个人哭喊着跑出来时,刚爬出墓口,却又看见洞口四周,站着的密密麻麻的阴森身影。

他绝望了。

……

老屋门口,纳鞋底的老太太就坐在小靠椅上,死了。

她的眼珠子被自己用针挑了出来,放在了针线盒里。

她家里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凡是靠近过来喊她的人,全部都默默地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手里的针,将自己眼珠子挑下来,放入针线盒。

到了夜里。

针线盒里,眼珠子都放得溢出滚落了。

老太太身边,围坐了全家人,月光下,其乐融融。

……

直钩钓鱼的老人,看见池塘里饲养的锦鲤全部翻肚死了后,他神色灰白地跑回老宅。

他这家,并不擅长正面战斗,以推演算理作为立家之本,再加上擅隐藏,避因果,行家族分居之法,故而能躲灾消祸,绵延传承。

可反之也是如此,若是洞穴被仇人找到了,那下场必然也是极为凄惨。

在阴影下,他们十分可怕,可一旦被放在阳光下,他们其实很是羸弱。

现在,主家的位置竟被人找到了,那么那些分家,还能幸免么

老宅很大,人口却不多,里头冷冷清清的。

他跑到祠堂里,看见一个中年男子,跪坐在蒲团上。

那是他的儿子,他年纪大了后,就把主家家主的位置,传给了自己儿子。

自己另外的俩儿子,全部分家了出去,落于外省他地,改姓传宗,有生之年,不得归门。

“你上次启封召分家人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老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可自己儿子,却毫无反应。

“哗啦啦……哗啦啦……”

再抬头,老人惊愕地发现供桌上的所有先人牌位,全部落地。

老人的儿子,身体前倾,一缕缕黑气,自他身上升腾而出。

“爷爷,疼!”

“爷爷,痛!”

院子里传来哭喊声。

老人马上跑出祠堂,看见自己原本精致如瓷娃娃的孙子孙女,竟然一个个面容扭曲且狰狞,趴在地上开始诡异蜷曲。

“你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我家到底与你有何仇怨,你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老人上前,准备帮孙子孙女驱邪,但他刚准备出手,孙子孙女忽然如厉鬼上身般猛地窜起,撕咬上他的胸口和脖颈。

看着印堂深紫,眼眸全白的孙子孙女,老人知道,他们彻底没救了,救不回来了,这是极为可怕的厉鬼不惜毁自身道行强行附身,才能换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对撞掉一个人的魂魄意识。

两行清泪,自老人眼角滑落,他不甘地哀嚎道:

“即使有再大的仇,你为何要对孩子下手,你怎能对孩子下手啊!”

……

丰都,鬼街。

这座县城绝大部分时候,都处于宁静祥和的状态,虽说近些年外地游客渐渐多了,但县城里真正人气鼎沸时,还得是节假日或者庙会。

寻常的一天,天气预报连续报了几天晴,现实里却又连续出了几天大阴。

好在本地人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他们倒也没批评气象台预测不准是吃干饭的,因为当地一直流传着一句话:

丰都的天气,得看大帝的心情。

终于,虹销雨霁。

太阳终于出来了,沉闷了几日的鬼街上,也出现了一些人。

渐渐的,就有人发现,很多铺面门口的鬼像鬼雕,都出现了裂纹,景区里的很多神像,也都出现了开裂。

县城中心位置,本有个雕塑,上头顶着一个鬼脑壳,算是地标性建筑。

这鬼脑壳,竟不知什么时候从高高的位置,砸落到地,没砸到人,却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当有施工队带来工具和吊车,准备将它重新布置安放回去时,刚一触动,就发现自鬼脑壳里,有汩汩鲜红流出,流了一大滩后,又顺入了街旁的溪水中,将下游染红了一片。

年轻人对此只是瞧个稀奇,纯当摆龙门阵的谈资。

家里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的,则纷纷将火盆置于屋外,摆蜡烧纸。

一边烧一边磕头,顺便对旁边对此感到不屑一顾的年轻人训斥道:

“瓜娃子懂个锤子,这是大帝发怒哩,发怒哩!”

……

阿璃正在弹琴。

只是今天,她的琴声几次都被杂音打断。

这些杂音不是来自她的心底,事实上,自那次少年以酆都十二法旨,强行将一只形神拘出后,这两日,她心底安静得可怕。

晚上睡觉时,即使进入那个梦里,门槛外,也没什么动静,连那种窃窃私语都不见了,针落可闻,反而让她有些不适应。

杂音,一个是来自二楼,每隔一会儿,自己奶奶身上都会散发出一缕杀意。

一个是来自厨房,厨房的门被用禁制符封起,刘姨每次进出,都会不嫌麻烦地先解封再封印回去。

原本,院子里还有一道的,但秦叔昨日离开了家里。

最大的杂音,来自三楼。

原本供奉牌位的房间,门被锁了。

第一次,阿璃想要上去取些牌位做材料时,没能得到自己奶奶的应许。

阿璃没有强求,回到楼下。

因为她当时能感应到,门后头,多出了很多可怕的东西。

那是自己奶奶,命秦叔从秦家、柳家老宅里,搬出来的特殊物件。

琴是弹不下去了,这么多“吵吵声”下,做什么也不得安心。

以前的自己,是不会受这些干扰的,反而早已习惯。

现在,她渐渐习惯了清静后,反而有些回不去了。

阿璃起身,离开琴桌,走出书房,恰好碰见了刚刚贴好厨房封印符纸的刘姨。

刘姨对阿璃浅浅一笑,阿璃看着她,也笑了。

刘姨忽地感到一阵心痛。

阿璃是越来越乖,也越来越正常了,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平安持续得过下去,那该有多好。

刘姨清楚,老太太心里估计也是后悔了。

其实,刘姨误会了。

阿璃的笑,不是对她本人,而是对他们的行为。

女孩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和准备什么,但这在女孩的视角里,那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他怎么会失败呢,又怎么可能会输

她回到自己卧室,从床

总共就四页,但她每一页都看得津津有味。

等翻到第五页的空白页时,

她开始期待,

这一幅画,该画上些什么

……

刘姨来到二楼。

入冬了,老太太的藤椅上,也铺了一层毯子。

刘姨的目光落在右侧扶手下边毯子处,那轻微的长条形凸起。

她知道,那是一把剑。

这把剑,老太太早就把它封存在柳家老宅里,上次取出时,还是阿力走江失败时。

阿力身负重伤,生命垂危,躺在里面被自己急救治疗。

老太太将剑横在膝盖上,在门口坐了一整夜。

清早,阿力转危为安,将命保下了。

老太太将那把剑,又封存回了老宅。

那一夜后,昔日的柳家小姐就死了,她彻底变成了两家的主母。

大小姐可以尽情发脾气,无所顾忌,但主母,得为这个家忍气吞声。

今天,这把剑又被取了回来。

有些事儿,其实不用迟疑犹豫太久,在一开始,就能看出是否会发生。

就比如,这次的剑没放在膝上,而是放在了右侧身下,一个随时能抽剑起身的位置。

刘姨走过来,帮老太太泡茶。

老太太没喝,只是坐在那里顺着藤椅轻轻地晃着。

两天了,小远还没回来。

他们这次,可没去外地。

按理说,再大的事儿,刨除路程和筹备,真正用在事儿上的,两天时间也该出结果了。

老太太亲口说过,孩子既然没跟他们明说,那就不要干预孩子的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要是孩子真出事了,他们会再次捏着鼻子把这事给认下了。

刘姨什么都没说,沏茶后又补了些茶点,就离开这里,上了三楼,检查了一下三楼那间屋子里的封印。

确认完好后,刘姨就走了下来,再次解开厨房封印,进入厨房。

压抑的氛围,在这座屋里持续。

一直到夜里。

刘姨出了一趟门,然后提着一沓东西,急匆匆地上了二楼,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与震惊。

此时,老太太的杀气已经凝成气压,遮掩了其它气息,她已顾不得是否会影响自家孙女弹琴画画了,因为她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

因此,刘姨直到来到二楼,才发现,阿力竟然已经回来了。

外头有事,阿力被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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