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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行军的苦与乐,长章】格洛斯特之森的悲剧 终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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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确是在杀人,但你、我、普利特、莫林、比菈,除了消灭敌人,出于不同的目标来到这里,我们并没让罪蔓延下去,偷抢与我们无干,也没有用武力迫使当地人做些什么,买东西也讲规矩。”拉特利耶顿在地上,向背后了一眼,见着敌人没有在发动进攻,他才再说:“我们在杀武装谋杀自己的人,对方一样会向我们这么做。其唯一的目的,不是什么狗屁养的王家荣誉和钱,而是活命,如果不是这样,远在千里的普通人等的性命,为什么要加害于他们呢?”

“没错。”另一副声音也搭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枪托放在地上,无声无息,“你可别忘了,我是要同你来的,说不好听我在伺候你,替你收尸嘞。”

“谢谢普利特,但话又不可以这么说,我也有替你收尸的责任。”白桃小脸嘟着嘴对马舍夫,“事到如今,命看着墨利乌斯的份上,能够保全我们的生命,就得万分感谢祂,还有我们自己,最后才是敌人。”

“有道理。”卡修听着乐呵起来。

“我还是觉得首先应该感谢自己,然后是敌人,最后是墨利乌斯。”普利特深信自己的枪法,眼见才能成为可考虑的凭据。

在身旁的工事,士官和军官都在犯愁。

索拉特瓦对此却不怎么愁,“目前来看,咱们的营和第四营的兄弟们还能打,但如果僵持到中午,那可就不好使了。只是掷弹兵的弟兄们给咱很多面子,第一营与我们形成两面合击的形势,剩下的营也投入战斗了。”

居塞林却说:

“不乐观,豁出命去不算什么,但在无用的地方流血,未免也……”

“什么叫‘在无用的地方流血’?我们守得是这一森林地段的主干道,如果我们撑不住,两侧的伙计可就完了。”索拉特瓦当即点明,用严厉的口气训斥道:“所以说为什么你还在连级,你总不能逞自己手下的利害,而不顾一整个团,甚至更多的存在。”

他也狠瞪着营长,指着绷带烂布裹着的下属,“哼,我又不是不知道,可我们的伤亡一样也很重,对方并未出使全力,我们已经赶跑敌人五次进攻了,我们这群狮鹫后裔也不是真神,它都还会喊疼呢。”

“你!”

“两人少说几句吧,这样于事无补。”下连的斯伯瓦抓着两人的肩,“我们不断后退,他们的行路必然会长,当然,我预计将近中午,就可以下达撤退的命令了。”

“你又知道?”他们异口同声地问。

斯伯瓦跟他们解释:“开句玩笑话,即便我们是铁做的军队,就这一副地来说,狗娘养的塞拉斯瓦我们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已经坚持四小时有余,如果开阔地的那边能打的猛一些,那也许正是将军的意思,所以我们才要奉命钉在这里。他知道我们能力亦有限,能拉拢到一个纵队大概的兵力在我们这,也算是他的独到用心之处吧。”

“希望你说的不是废话。”居塞林见着眼前的敌人,又拾起剑来溜到别的地方,“快准备防守!”

“现在是几点?”索拉特瓦问。

“日胄六点多。”斯伯瓦答。

他们立马就心领神会了。

卡赛萨留着步行前来,第五营就在他的身后,“我们现在必须猛攻,这一轮以后,我们就会撤退,我们的背后,还有二十五团,正守住外围三岔路口,他们受到了一个团的进攻,但三十六团、我老上司的骑兵联合击退了他们。”

索拉特瓦摸摸自己的大腹,“我们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团长也拔出剑,“我们已经把整个团都投入进去,我知道二营和四营都很辛苦,哎,我估计他们已经把森林包围,我从旅长那里得知消息,咱的纵队多数还完整,撤退还是能有序进行的。好了,准备推进!”

正当新的进攻再重整的两个团之中组织的时候,一场意想不到的进攻从灌木里滋生,对方有条不紊地行进射击,这却是致命的,先行的掷弹兵袭击了本就不稳固的团炮据点。

于是就听到轰隆一声,整个森林都飞奔大小鸟类。

“全体——冲啊!”

小号声一响,列队的士兵都疾步向前,刺刀如鱼贯入,钻入一层羊毛编织的盔甲里,又历经一层细软可穿的皮毛,颜色都快分不清是哪种红。

死亡就从它们之间迸发,它并不诱声。

维斯安特人的队伍出现浮躁的呼喊:

“后退!后退!”

“他们从四面八方过来了。”

眼见弗兰格亚人一股脑冲到他们跟前,远近交战均抢占到上风,完全打乱对方的阵脚。

对所谓王师而言,刺刀是从血脉里就习得的东西,扬言到,就像征召农从国王从执护官[4]拿到厘定的短矛一般,上手就会刺击。面对维斯安特人的反击,他们手里的刺刀更像是蔫坏的马蹄铁,只顾着后退放枪,又是同样的情况,即便挥舞手中的铁管装木条,失控的场面便迅速蔓延到队伍的尽头。相反,拉特利耶所在的队伍,包括他自己即便疲惫不已,仍能瞻前顾后。其连梯次推进,左二排迅速突击,右二排射击,扩大到营也是如此。

不到二十分钟,望着略微抖动的树林,无止境的枪炮绘卷,拉特利耶染得满身都是血,他自己亦有伤痛,大腿上被扎出一道小孔,其纵不深,只是有些发抖。

“感觉……无所谓。”

“但发嫩的叶芽为什么会忽然掉落呢?”

他捂着伤口,望着都是动弹发抖,无法爬起来的濒死之人,也只顾着自言自语。

莫林替他包扎伤口,时不时固定他的腿,半跪着说“我们驱弛他们差不多一弗里远呐,他们肯定吓破胆,准发疯了。”

“这已经是第六次。”查茹兰特总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放心,团长说要撤退。”普利特刚担完伤员回来,也站在树荫下,嚼着一根黑面包切下来的细条,在口袋里存着。

正当人们大喜过望,陆续撤回自己的阵地,死难的队友也陆续往后岔道出路被运走,风戛然而止,树巍然不动,忘却露在外面的尸体,稍微抬头,拉特利耶感到一丝慰藉,也不再觉得疼痛太煎熬,他瘸着腿慢慢走,不久就能自己拐着枪走。

查茹兰特仅是觉得参与的六次防守反击,足以值回十多年来的经历,伴随着一丝苦涩,他又说出相反的话:

“这地方包括你我,太不堪了。”

一只手轻扫他的肩膀,“对,亡命囚徒,我们甘愿做这种活。”

那阵不似男儿低沉的声音,维持在浑厚和尖锐之间的清朗嗓音,早就熟悉彼此。

“鼓不重?”

“重,但所有人都希望听到它。”

比菈走到他面前,亦扶着自己的好战友一块蹒跚,“好兄弟,虽然命令已经下达,我怕如果我就死在这……”

“这番话应该我来说。”拉特利耶也有自己的忧虑,忽然脑海中飘来极度悲观的情绪,苦皱着眉,“如果我死在这,你还算有家境的人吧?替我去找……近西尼乌尔村南边的拉兰诺斯——我没法完成娜莎的愿望了。”

莫林把嘴掰开两处撇,咧着嘴,“诶,你们总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当我们无病呻吟。”比菈稍晃点头,看着密集的人群,他目测到有些营已经迅速到达归路的尽头。

期间又看到一个骑手,他奉纵队长的命令传信,催促所有士兵迅速撤离。

随团火炮也被陆续撤出森林。

但周围却越来越感到一丝不诙谐的宁静。

直到比菈的耳朵听到了新的风。

“不——不对,我们现在是不是在撤退?”多拉斯对听觉的灵敏不亚于鹰的视觉,他立即走到一棵树的旁边靠耳相听,耳尖抖得不算灵活,但越听则越感到不安。

“怎么了?”拉特利耶略翘带走地来到比菈的身旁。

“脚步……鼓点……”他眼睛要瞪出框,立即感到不对劲,向连长大喊:

“不对,他们要发动进攻,佯攻要改主攻!”

居塞林向背处望去,得知面前的人影越来越大,散漫的人群却一无所知,他也向营长的方向呐喊:“快组织防御!掩护撤退!”

忽来一轮铅珠汇镰扫过,鞭去不少人的身体,割出不少鲜血。

躲在树旁的两人正要撒腿,还不禁扭头一瞄。拉特利耶盯着麦粒切半大小的人影,携着伙伴竞走,他目测离自己这里不足百弗杖。

对面的纵阵却越行越快,鼓点也随之飘打如雷,旋即大跨步行进。居塞林并不打算束手待毙,他的横队也组织迅速,比菈也顺势打鼓集结,仓促地下令:

“准备!开火!”

未见几人倒地之后,属同僚的斯伯瓦,他的下连离他有五十弗杖,遂下令马上后撤。

那可是数百人和数十人之间的赛跑。

弗军发现,前来的打头阵的人都由女士组成,头戴被折两边,各竖起一个宽面的宽檐帽,头上刻着代表王室的铭文,头顶上白下粉下羽饰,穿着刚过膝的黑色连身裙,裙下还有花边薄层马裤,目光落到膝则是带钉绑腿,下至脚踝处,一双行军舒适且美观的松脚皮鞋映入眼帘。外衬裙成色如天鹅羽白,但并不显勒肉,非常贴身,外套一层似骠骑兵剪裁的紧身排扣天蓝色大衣,其长盖着裙尾,倒是袖口相当宽松。

两个营的官兵迅速排成阵型,为后方的兄弟争取时间,但他们却雀跃起来:

“即便恐惧缭绕,我们也不能输。”

“要注意防御!还有阵型!”

女士们同样不逊下风,一阵声音传来,挥舞的剑令人胆寒:

“haderr~ugoh.Feuke!”

仅一轮射击,至远五十弗里,数不清的身躯矢然无力,应声倒地。

“啊?!”

拉特利耶无意与持枪的小姐们争锋,但着实大吃一惊,“这……刚才还数着八个……”

“现在呢?”比菈问。

“我预计不下五十人……”

此时无论是谁,已经没有再听号召齐射的勇气和必要了,那些铅弹似乎也惧着,逸向躯干之外直插空隙。

零星火光就像毛毛细雨,取不了多少人的血肉。

查茹兰特却知道,对方装枪的速度丝毫不亚于他们之下,随着又一轮下令,他也只能默念上帝。

他已经打出唯一能在数秒内射出的子弹。

“她们又前进了。”

对方的意图十分明显。拉特利耶越觉得这群骁勇的姑娘不是之前来攻的萎靡兵士可比的,在不间断的火力骚扰下,还能再来一次齐射,属实非常难得。

“准备——瞄准——放——”

以为自己已经随头颅倾垂,带着身子落地,在原地愣了很久,白桃脑袋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在自己的感知之内,当倒下的人是他身边的人,即便不甚相识,也尤为苦楚。

“还愣着干什么,他们跑了。”

“谁?”他恍惚地问。

“这难以启齿,你看看,这下就算有十双手也不一定数得了。”

过了一阵沉默以后,拉特利耶的耳朵一度嗡鸣作响,有一发子弹直接擦过他的肩膀,崩击出血花。

“跑,我们已然失败,逃吧。”

居塞林面色发黑,恶瞪着前方,“撤退。”

雪花崩塌的景象落在一群白色人墙的离散之间,取而代之地是裙朵汇成的荆棘丛,并不显得美艳,而是可怖。冒着腿血痂崩裂的险,逃亡成了唯一的出路。

貌美的利刃绝不懈怠及逊色与战争的主角,就连冲击时的队形都没几分松散。

他们只有一路往南,走到貌似不可寻的路途,有些人甚至连枪都丢了,普利特打算烧掉掳来的旗帜,皆不得愿,只能丢弃,临走之时还骂道:

“我们还没输,这群娘们……”

“他们呢?他们俩?”卡修被莫林携走的时候格外担心,望着远处的森林,漂浮的烟团和颗粒打断了寻求的念头,一切看起来又并非那么紧要。

因为没有哀叹的时间。

姑娘们追击的途中,依旧听到零星枪声和呻吟,无论是谁的生命被夺走,谁在尖叫,谁匍匐倒地,谁迸发鲜血,森林成了这一切的瞩目者,也是他们的天然坟地。暧烟之中,与四处的联系都逐渐不可寻找,无数双腿熙攘进退,生命悄无声息地吞噬在茫茫雾霭之中。

“拉特利耶——”

“比菈——”

勾肩搭背的手也失去可抓摸的对象,只有几分能见到的墨绿,融入一丝灰烬的白占据了主场。

只剩断断续续的喘息,还有一摊血迹,开始与褐土相黏,吮吸着它的养分,还留有一丝冬雪融浸的美味。他开始听到些咋哾声,脚踩在沉于水下的淤泥里。远处的火光依然迅速闪过,拉特利耶决心要把不幸留给自己,于是向远处断断续续地喊:

“你记得……回去找拉兰诺斯的娜莎。”

密林之内除了回音和枪声,不再有任何回应。

查茹兰特蔚然一笑,那些沉默正是他期待的,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反应,要么死去,要么寂寥地带走逝友的消息。

疼痛依旧难忍,拉特利耶尽可能往站得住脚的硬块踩踏,他深知能保住火药和枪械的干燥,就能多一份生机。趁着硝烟逐渐深入密林,还能看清南面的路时,半蹲着走路,亦拔下刺刀放在衣袖里面,好不如容易靠在树边,又找了个机会装填。体力和意志逐渐被赤浆带走,像被研磨的朱砂矿掺少量黑泥浆倒出来的模样,比这要更稀一些。

又一个模糊的身影略前,此时拉特利耶意识到当初经过,踩到的硬块并不是石头,而是倒下的烂木干,远处的黑影越来越大,担心是追兵赶到,之间跑的时候才知道背后也被扎了一刺,之后便没有感觉了。如今它逐步活现出来,无法在往前过多少,身上也没有粮食和水,呆在这里等死只是时间问题,抱着必死的心态,挪动被打伤的左肩,稍还能使力,猛顺一抬迅速放枪,他也因为痛苦和后坐力反瘫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无动静以后他才起来。拉特利耶已经无法捡起枪,抛下它走了,他手中还有一把剑,执着它前行,腿脚居然还能走路,却越发痛苦和悲观起来,觉得死亡将近的他毫无目的地前行,南方是唯一的归宿。颤抖和磨牙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消遣,眼睛还没丧失判断,尽能力避开了一切水坑,顾不上泥陷入鞋里的踩酱感,一连在沼泽地里走了将近半小时,终于在一片淤泥色中抓住了草绿。

“啊……走不动。”查茹兰特感到周围安静得不得了,顺着身体的意思躺在外林的一个小坡下,再走两步就能走出沼泽林地,腿脚失力无补之下,一剑扎在泥坡,感受忽来的微风带来的舒爽。

眼皮数次自己倒下,又被硬生生扯回来,或许是连这点力气也没了,闭目感受自然带来的滋润,就是他觉得临终前最后的慰藉。

“娜莎,你知道吗?

这风……真的很舒服。”

他的视野只剩下一双手,时而长茧,忽一瞬间,那双手换了方向,变得小巧玲珑,霜白软柔,仿佛回到熟悉的小镇,熟悉的声音在迎接他:

“你回来啦?我等你很久了。”

脚注:

[1]:弗吉嘉的阴谋指LIII.1789年1月22日未遂的政变,已故国王约翰尼三世的侄孙尤伊尔发动夺取王位的政变,最终被掌玺大臣多瓦多和陆军大臣珐梅尔镇压。

[2]:尤伊尔·简特·雅·维佩尔德-维纳努斯(LIII.1776-1839),努斯特公爵,维斯安特王国的宣称者,因质疑约翰尼三世的遗嘱,发动政变,失败之后逃到弗兰格亚,随后辗转到欧列尼。其母是欧列尼斐迪南三世的妹妹玛利亚,因而引发王位继承战争。

[3]:朵姆斯的灾难指LIII.1776年帕拉图恰帝国的塞尼梯尔大颠代区爆发的饥荒,6月8日爆发托尔托斯起义,帕拉图恰派大军镇压,并有意放任民众被饿死。

[4]:执护官(spor)是洛森珀戈帝国的一个官职,负责征召乡民参战和保卫村庄,到弗兰格亚国王时候,它主要负责在各地负责统筹征召农民作战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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