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2)
她闭了闭眼,才继续道:“人人都羡王家好,谁知王家才是世间?最肮脏之地。”
凝辛夷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这一生,真?正快乐的日子,只有?阿嫂嫁入王家后的那段时?光。有?她在,我什么也不用怕,没有?人敢再来辱骂我,侵犯我,我终于活成了一个人的样子。阿嫂温柔,知书达理,教我识字,看账本,为我请了女夫子,日夜护我安眠,说世间?谁说女子不如男。”王衔月眼中有?了泪光:“只可惜,阿嫂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被扣上了善妒跋扈的声名,洗刷不清,不得不自请报国寺的高僧来将她封入院中。”
王衔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直到今日,才有?勇气将真?相说出口来:“所有?人都以?为,阿嫂与兄长的数次争吵,是因为她妒忌兄长日日流连妾室归榣,十天?半个月都不踏入她的房门一步,可事?实上……阿嫂从来不在乎这些。我的阿嫂,她志在四方,绝非会被后宅这些争宠的琐事?困住之人!”
“她与兄长争吵不休,甚至不惜动手,是因为兄长想要将我嫁给赵宗,而?我不愿。”王衔月的眼中浮现了难以?遮掩的、刻骨的恨意,她俯身再拜,音色已?经?转而?凄厉:“我当然?不愿!就算兄长自幼便将我囚于牢笼之中,请嬷嬷来教我房中术,教我如何以?色侍人,再亲自将赵宗送到了我闺房的床上,我早已?非完璧之身,我也不愿!”
饶是早已?听过这事?件太多的荒唐与残忍,凝辛夷却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手指扣紧,心头更是难以?抑制地有?了悲戚和杀意。
在听到侵犯她这几?个字时?,凝辛夷已?经?微微皱眉,本以?为或许只是王衔月情绪激动之时?的口误,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最不希望的那种意思?。
跪在面前的少女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却已?经?为人妇一年?有?余,难以?想象她口中之事?发生时?,她才年?岁几?何!
这哪里是兄长会做的事?情。
王典洲那张发面馒头一样的面皮之下,分明?是一颗禽兽不如的心!
王衔月膝行几?步,距离凝辛夷更近,她面色惨白,饶是此刻这一室灯火通明?,她的面容却更似想要索魂的厉鬼。
她一伸手,指向身后。
凝辛夷顺着她的手,看到了放置于高台之上燃了一半的红烛,看到依然?悬于房梁之上的红绸,甚至那床榻之上放着的,也依然?是水洗得有?些发旧,却依然?红得骇人的喜被。
她终于知道,踏入这间?屋子时?,那种奇怪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阿嫂死后,世间?再无人庇护我,我也终是被兄长塞入花轿,嫁给了赵宗。”王衔月闭了闭眼,眼泪终于滑过了她的脸颊,她满面屈辱地开口:“新婚当夜,他掐着我的下巴说,我既然?这么不愿意嫁给他,他就要让我日日都当新嫁娘,让我时?刻记着,嫁给他是什么滋味。”
少女的声音字字泣血,声声含泪。若她所说为真?,那表面心系定陶镇民的赵宗里正,分明?有?着一颗比妖祟更为可怖扭曲的心。
“赵宗这个猪狗不如的老东西,纵十死难平我心中怨恨!我暗中收集了赵宗与我兄长王典洲暗中勾连,倒卖何日归的罪证,还有?赵宗搜刮民脂民膏,贪挪公款的证据!当日归榣的死也与我阿嫂无关!是赵宗强迫仵作验尸定案,将罪名扣在了我阿嫂头上!”
王衔月重?重?磕头在地,发出一声闷响,有?血从她的额顶渗出:“请少夫人为我和阿嫂主持公道,洗刷声名!救定陶镇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谢晏兮行于风雪之中,面色分明?比风雪更冷,那些簌簌而?落的雪粒却甚至不能沾染他身,在他周遭便尽数消融。
在陵阳郡这样一个实在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他竟然?闻见了且欢散的味道。
那些早就被他抛到了红尘之中的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漫卷而?来,将分明?已?经?浮出水面的他重?新拉了回去。
残月如刀,往事?也如刀。
他没有?回到王家大院,而?是向着定陶镇外群青山间?而?去。
待得站定,他向着身后的枯树上闲闲一靠,耷拉着眼皮,很是不耐地开口:“别藏了,出来吧,难不成还真?要我亲自把你们都揪出来”
他话音落,原本空荡阴森的枯林之中,无声无息地多了几?道身影。
黑袍曳地,那几?道身影比自己投落在地的斑驳影子还要更密不透风,他们的脸上带着统一的银黑双色面具,面具边缘却又绘了一圈在月色下看不清的纹路,似是缠绕的藤蔓,也像是升腾扭曲的火焰。
这样的一张张面容在夜色中转过来时?,便像是枯林之中的一道道被唤醒的、不变面容的诡谲鬼影。
谢晏兮神色倨傲且不耐,目光落在那些身影上时?,眼底晦涩不明?,却难掩其中隐约的杀意:“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试图接近我,还是说,你们的人被我杀的还不够多”
他语气倦倦,音色微哑,抬眉的那一刹那,杀意却已?经?将所有?银黑面具人都笼罩:“居然?让且欢散这种东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漫天?风雪,寒意彻骨,然?而?这漫天?的冷,却还比不上谢晏兮一人此刻带来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