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井龙王(2/2)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条。\"阿禾发间簪子彻底碎裂,乌发如瀑散开,锁骨处浮出龙鳞烙印。她握住敖渊淌血的手,青铜树根突然开出朵朵红莲,每一瓣都是凝固的龙血:\"苍生以命换来的枷锁,今日便用苍生的愿力来破!\"
井外突然传来鼎沸人声。七日未语的村民们不知何时聚在井边,正将各家珍藏的雨水罐砸向龟裂的井台。白发族长颤巍巍举起半块龙王庙残碑:\"县志记载,万历年间有大青龙托梦,说会在井底等一场甘霖......\"
雨师的法相在云层中扭曲,更多雷斧却在触到井口时被青铜星光吞噬。敖渊心口的裂纹突然迸发金芒,那颗被天条封印数百年的龙珠,正从阿禾锁骨处的鳞印里缓缓升起。当年渔女藏进骨血的半颗龙珠,此刻终于在人龙血脉交融中重见天日。
雨师法相突然剧烈抽搐,那些劈向人间的雷斧竟调转锋芒,在他周身织成血色牢笼。红莲星斗阵中漂浮的铜钱齐齐转向云层,每枚方孔中都映出他当年克扣雨数的罪状——本该润泽南疆的甘霖在他袖中化作酒浆,醉倒在瑶池时不慎打翻的玉盏,正化作中原大地的裂痕。
\"不!\"雨师冠冕崩裂,雷斧劈碎了他的降雨幡旗。紫红官袍里滚出无数浑浊水珠,落地竟成毒蟾蜍,被村民们掷出的雨水罐砸得吱哇乱叫。阿禾忽然明白,那些铜钱本是天庭的因果秤砣,此刻正在称量神与人的罪孽。
九重天上突然响起编磬清音,破碎的云层里垂下北斗七星缀成的步辇。紫微大帝的虚影笼罩四野,抬手便将雨师缩成掌心挣扎的壁虎:\"私降灾厄,其罪当诛。\"
当帝君的目光转向井口时,阿禾颈间龙鳞突然灼如烙铁。敖渊将她护在龙翼之下,龙珠金芒映出紫微大帝冕旒后的真相——那华贵的天庭冠冕竟是用众生祈愿的香火凝成,每串旒珠都缠绕着信徒的魂魄。
\"好个井龙王。」帝君指尖轻点,敖渊心口裂纹中立刻涌出金色血瀑,「私婚凡人、擅改命数,如今还要忤逆天道?」
阿禾忽然纵身扑向青铜巨树。她发间的红莲落在铜钱阵眼,村民砸井的咚咚声竟与龙珠心跳同频共振。龟裂的井台突然绽放出万千朵地涌金莲,每片莲瓣上都站着个透明人影——那是百年来受井水滋养的亡魂,正手挽手结成新的星宿。
\"苍生便是天道!\"阿禾锁骨处的龙鳞烙印突然开裂,敖渊当年藏在她血脉中的半颗龙珠破体而出。九天银河突然倒灌入井,紫微大帝的步辇被浪涛冲得东倒西歪,那些禁锢龙王的铜钱在浪花中熔成金汤,顺着青铜树纹路浇铸成擎天巨柱。
敖渊的龙角在银河冲刷中节节断裂,他却放声大笑。龙珠与人魂熔炼的光华中,阿禾看见他化作青衣书生模样,伸手接住坠落的北斗星辉:\"且看这新柱可撑得起天庭?\"
紫微大帝的虚影突然模糊,冠冕上的香火魂魄纷纷挣脱金线。帝君怒极反笑,抬手招来二十八星宿图:\"尔等逆天而行,便让这丫头亲眼看着青龙陨落!\"
二十八星宿图展开的刹那,敖渊残破的龙躯突然碎作万千流萤。阿禾嘶喊着去抓那些光点,却见萤火径直扑向紫微大帝手中的天规律令——那是用月老红线与判官笔拧成的神罚之索,此刻正在龙魂灼烧下寸寸崩解。
\"傻姑娘。\"敖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阿禾腕间鱼骨项链突然浮空,将正在消散的龙魂尽数吸入,\"记得那年你问我,为何被贬的龙还能笑得出来?\"
紫微大帝的星宿图突然燃起青焰,二十八星君神像在金火中扭曲哀嚎。敖渊最后一片龙鳞嵌入阿禾心口,她听见百年前未说完的婚誓在血脉中轰鸣:\"因我知道,会有个戴鱼骨的小姑娘......\"
银河彻底倾覆。阿禾踏着浪尖伸手一抓,熔化的青铜巨树在她掌心凝成新秤——一端坠着敖渊的龙珠,另一端悬着村民砸井的陶罐碎片。当秤杆平衡的瞬间,二十八星宿图轰然炸裂,紫微大帝冠冕上的香火魂魄如烟花绽放。
\"以吾夫君魂骨为霖。\"阿禾赤足点在井沿,脚下龟裂的大地涌出清泉。她每走一步,白发就增长一寸,发梢坠着的却不是龙鳞,而是村民们供奉的铜钱,\"以苍生愿力为露。\"
雨师化成的壁虎在甘霖中消融,紫微大帝的步辇被泉水腐蚀出千疮百孔。阿禾望着掌心浮现的龙珠纹路,忽然将最后半枚逆鳞抛向九霄:\"今日重立雨律——凡人心所向处,云开雨落!\"
天庭坍塌的轰鸣声中,新生的雨滴裹着龙魂坠向人间。老族长颤巍巍接住一滴雨,浑浊泪珠砸在井台新开的凤眼莲上。那蓝莲花蕊里蜷着条小青蛟,额间两点金纹恰似故人眉眼。
**百年后**
踏青的孩童常趴在井口,说看见底下有青龙驮着姑娘巡游。戴鱼骨项链的妇人舀起清冽井水,总会指着水纹轻笑:\"看,龙王在布雨呢。\"涟漪深处,隐约可见阿禾的白发化作云气,而敖渊的龙角正从她指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