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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是一个丫鬟清秀而略显恐惧的脸。在她身侧,洞开的门户外,有一人正想挣扎着爬起来。
“这是哪里”李珣盯着眼前的小丫鬟,脑中却在迅速整理思绪,揣测这是什么地方。
那丫鬟已被吓出泪来,向后缩了一下,依在墙上,却说不出话。
李珣心中不耐,又轻喝一声:“说话”
“灵灵台观”丫鬟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勉强出声。
李珣闻言,却是眉头一皱,这应该是人间界的某处道观了,否则哪会有这么窝囊的人物
他想了想,又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丫鬟期期艾艾地答道:“你晕倒在路上好心,把你安置在这儿”
她话中有些称呼似乎有意模糊了,李珣心中了然,想必是什么身分尊贵的官宦家眷,不好直言。
他也不在意,低头检查一下周身重要的配饰,凤翎针和玉辟邪都在,只是青玉剑不在身边,房内也没有看到。
李珣本想问这丫鬟,但想想还是算了,便直接迈出门去,看门外那人还是挣扎难起,便用脚尖点了他一下,度过一道真息。
“我的剑呢”
那人劲装打扮,应该是护卫一流,闻言也不答话,只是拿眼恶狠狠地看着李珣。
李珣懒得和他计较,也并不担心青玉的下落。这剑与他心意相通,在人间界,绝没有人能将这剑偷去。
看这护卫的表情,李珣冷冷一笑:“你不说话,我自己拿来便是”
言罢,他心念一动,真息透出体外,只觉得数十丈外,剑吟声声,正是宝剑通灵,指引方向。
他也不举步,只是剑诀一引,那处光华一闪,青蒙蒙的剑气冲天飞起,眨眼间就落在他手上。
那护卫的眼珠几乎要掉了出来。
看着他的可笑模样,李珣抽动嘴角,笑了一笑,沉郁的心情竟也好转了一些。
这时他又觉得刚刚举止略显粗暴,毕竟也是人家将他从路上拾回来,如此对待,确有迁怒之嫌。
略一定心神,他便道:“我身有要事,不可久留,贵主人相助的情分,日后必会报答告辞”
他再一点头,想御剑飞起,又思及不可惊世骇俗,便只是脚下施力,跃上墙头,准备徒步离去。
便在此时,耳边“嗡”的一声震鸣,是弓弦声响,却无箭矢破空之声。
李珣皱起眉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焦黄面皮的中年人举着一张弓,向这边冷冷看来。
刚刚便是他拨动空弦,发出警告。
这也就罢了,若只他一人,李珣大概会直接冲天而去,连眼神都懒得回一下。
可是,在那弓弦声响后,这屋宇四周,竟冒出数十名持强弓利箭的大汉,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李珣相信,若那个黄脸汉子一声令下,这数十枝利箭,便将同时朝自己身上招呼
说实话,李珣此时,虽也算是修道有成,但一次面对数十张强弓的经验,却还从未有过,也不知自己能否挡下,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他也奇怪,在人间界,弓弩乃是官府严禁之物,除了官兵之外,平民藏弓弩,便是重罪。他也想过救自己的乃是官宦之家,有官兵卫护,再正常不过,但戒备如此森严,似乎有些过头了
紧张是一回事,迷惑是一回事,该如何应对,则是最重要的事。
李珣调匀气息,冷冷盯着数十步外的那个汉子,手握住剑柄,只要这人敢下令发箭,便第一时间砍了他的狗头下来
数十步的距离,对他而言,只不过区区一息便可越过
在他冷眼盯视之下,那汉子眉目一动,显然也有感应,随即,那人便放下了弓,向这边扬声道:“你这道士,好生无礼,我家主子救你于危难中,你却伤我府中下人,且要不辞而别,却是什么道理”
道士
李珣抽了一下嘴角,旋又想起自己身上的云袍,正是道装打扮,自己又是修士身分,被人误会也属正常。
其实他也不愿冒险,看对方似乎没有要直接动手的样子,心中缓了一下。
也不多想,便顺着这人的语气回道:“贫道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失礼之处,也向你家护卫说过,自问尚无天大的过错,却只见你们用利箭威逼,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汉子笑了一下,面色大见缓和,却不让手下收弓,正想再说些什么,忽又看到有人前来,便转过脸去,叫了一声“巩大人”。
李珣也转过目光,看到一个大胡子上了房顶,眉头不由一皱,这个人看起来,怎么如此面善
正思忖间,两人已打了个对眼,那个大胡子眼光凌厉,乍一看去,凶恶得很。这模样,让李珣更觉得熟悉,正疑惑间,忽看到那人眼角一道细细的疤痕,擦着鬓角,通向耳后。
这疤痕便似是一道强光,刹那间将他的心照得透亮,他只觉得心口一堵,差点就要摔了下去。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巩维”
大胡子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点精光:“你认得我”
回答他的,是一声压抑到极点的低啸──李珣心中再无怀疑,一个转身,直跃起空中十余丈高,青玉随即出鞘,青光一闪,已驾着剑光远去了,只留下那些护卫张口结舌,如在梦中。
也不知飞了多远,李珣心中,无数情绪一发地涌了上来,上冲脑际,便是有两块玉辟邪也挡不住了,自小到大那无数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中闪现,最后又归于那一条浅浅的疤痕。
巩维,他怎会忘了这个人尤其眉角上的疤痕,李珣更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还记得那日午后,父亲领这人进来,言其有万夫不敌之勇,双臂有千钧之力,李珣好奇不过,便让这大胡子拉开挂在墙上的一把强弓。
当时,那一把比他还高的大弓,被大胡子轻松拉成了满月,接着再一用劲,便将其轻松扯断,崩断的弓弦抽在他脸上,便留下了这道疤痕。
曾几何时,此人脸面流血,依然不动声色的狠劲,成了他小小心灵暗自崇拜的对象,对那条因自己而留下的疤痕,他更是记忆深刻。
随着年龄的渐长,阅历增加,他幼时的心情再不复见。可是,这一道疤,这一个人,尤其是这人身后,扯出来那一连串已渐渐模糊的身影,就这么突如其来,让他晕了头。
“巩维是王府的侍卫统领,有他在,必是王府要人在此,是谁”
他再也飞不下去,按下剑光,停在一处野地里,不停地喘息。他将方才清醒以后,所接收到的信息逐一整理一遍,最终做出了结论:“应当是一位女眷,上山祈福而来却不知是府中的哪位”
已近九年不曾见到的亲人身影纷至沓来,一个个模糊得令他心悸他只清楚记得祖父癫狂迷乱的模样,还有父亲那严厉冷肃的脸孔。
其余人,包括他的母亲、祖母,还有几位姨娘、弟弟、妹妹,都只能抓着一点不真实的虚影,便如同幻雾,风一吹,便消散了。
“回去”
他清醒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想到在数十里之外的,便是这世间与他最亲近的血脉,就让他全身都滚烫了起来,与亲人相认的冲动,瞬间成燎原之火。
“是母亲,还是老太妃”他脚下不停地往回走,心中也不停地思量,一波又一波温热的血液,在他胸腔内来回翻腾。
他开始在想见面之后的说辞,是啊,他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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