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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回答掷地有声。
“袁世凯”虽然对良弼的反袁立场并不怀疑,但林广宇决定再试探一番,“朕虽久困瀛台,但亦听说袁世凯对卿颇为看重,曾三番五次聘卿出任要职,如此赏识,汝为何反说其人为大奸大恶”
“皇上圣明。此正老贼包藏祸心、阴收羽翼之企图。我大清自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者为数不少,回国后即便重用至多出任管带营级,老贼第一次来聘,便要某出任标统团级,被婉拒后又邀某出任协统旅级,如此三番五次,还有不薄金银厚礼某疑心早起,暗地调查后发现,所谓北洋陆军实则已变成袁世凯之私军,官兵上下但知有袁宫保不知有大清,更有部队供奉老贼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祈福的故事臣据此断定袁世凯有不臣之心,所谓招揽重用臣,无非将来篡权夺位时妄图借助臣满人之身份,宗室之地位或为其鞍前马后,或为其摇旗呐喊臣虽愚钝,犹记自己为爱新觉罗之后,要保祖宗江山,怎可拱手相让他人老贼可以迷惑他人,却骗不了我良弼。”
林广宇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吼:“袁世凯无法无天卿有何良策”
良弼走上前一步,再度跪下磕头:“臣垦请皇上以霹雳手段行非常之事。”
“杀之何难但杀了以后呢”林广宇脸颊微红,呼吸急促,显然有些激动,其实那是紧张,“卿何以教朕”
皇太后驾崩,皇上亲政不过数个时辰,杀机已现,留我下来原来是如此用意。良弼心中对于皇帝的印象完全改变,这哪是懦弱无能、瞻前顾后的皇帝,这分明是深谋远虑、杀伐果断的帝王之气。祖宗幸甚,我大清有如此皇上。
良弼咬咬牙:“臣以为,袁贼外结奥援、内聚朋党、广揽羽翼、手握军权,隐然有不臣之心,其狼子野心跃然纸上、昭然若揭,今日不诛,久后必受其害。虽先太后在日对其重用有嘉,但据臣体察,太后亦对其多方提防,命铁良大人收其四镇兵权已见端倪。然袁贼气候已成,树大根深,如此敲打并未伤其根本。虽满朝皆知其人大奸大恶,无奈大权旁落、无力铲除,袁贼手段高明,善于翻云覆雨,亦屡屡逃脱查究。原本应该明正典刑,交付有司论罪处刑再诏告天下,但臣窃以为袁贼羽翼众多,又有洋人为奥援,如拖沓时日、正大光明,反倒不能置其于死地。不如选一忠勇志士,申明大义,妥加体恤,由其手刃此獠。袁贼死后,即便群情汹汹,陛下不过让该志士出面顶罪而已。虽不能揭示其大奸大恶,甚至还要加以抚恤,但只要诛杀了袁贼,局势便可稳定。此后若干年间陛下可逐一剪其羽翼,待大局转危为安之际便可为志士平冤昭雪。”
“袁世凯久怀操、莽之志,意图不轨,朕早已知详,现皇太后不幸驾崩,内外多事,更不可不防。然干系甚大、牵连甚广,如何发落尚待思索。”杀袁世凯太过于重大,林广宇不得不谨慎再三。
“臣以为袁在大内仅单身一人,若能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何忧此节”
有幸啊,没有看走眼林广宇心里叹道:这是真正的铁血汉子“卿是要朕依圣祖康熙爷擒鳌拜前例可惜朕无康熙爷手段与能耐,颇费思量若朕早有定见,10年前便不是如此下场。不过袁世凯已被朕略施小计困于大内,只虑其耳目众多,大内亦有暗线,朕心颇为踌躇。”
经过刚才的一番问答,良弼对皇帝的印象已大为改观皇帝已经不是昔年毛毛躁躁、做事不计后果的鲁莽青年了,可杀袁一节干系太过重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皇上比之康熙爷如何,臣不敢妄加评论。但臣以为袁即有滔天权势,仍不足与鳌拜相提并论,杀之何难况陛下现今做法已与袁贼势同水火,总有摊牌一时,夜长梦多,不如从速”良弼忽地用额头将地砖碰得“怦怦”响,“臣方才已明心迹,愿为皇上效死命皇上,皇上,早下决断啊”
沉默片刻后,林广宇下定了决心,开口的声音缓慢而坚定:“良弼,朕有一件大事想托你去办,不知你可敢”
“臣愿效死命。”良弼慨然道,“微臣自当赴汤蹈火以成皇命,何用托字。”言语神态,如山一般坚定。
“你起来罢,卿之忠义朕心中有数。卿之建议朕亦照准,今夜便可动手,愿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只是这办法”林广宇有些头疼,该怎么下手呢既要干净利落又要天衣无缝,难啊
“皇上毋忧,臣已有定策,定送老贼上西天”良弼脸色凝重,用手指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当用此策”
“既如此,可遽行”
良弼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神态坚定地走了
第一卷风起青萍之末
第六章惊心动魄
千古事,云飞烟灭。
这是令人难熬的一夜,皇帝如此,重臣们亦如此,袁世凯尤甚。
秉承皇帝旨意的小六子将袁世凯引到了东昌廊的一处小屋,房子不大,设施倒是齐全,座椅床柜样样不缺。小屋四周是清一色的大内建筑,屋子挨着屋子,房梁连着房梁,梁上、墙上、窗上都刻着精美花纹,齐整划一,令人赏心悦目。更妙的是从外头看去,根本看不出小屋模样,只有穿过廊道,拐过小门才进得去屋子,当真是隐蔽之极。袁世凯虽是皇宫的常客,但一般都有太监领路,常去的也就那么几处地方,皇家戒备森严,在大内走错一步都是死罪的情况下,他压根就没机会窥得紫禁城的全貌,更不消说知道还有这种小木屋。
“袁中堂,按皇上的意思,杂家就请您在这休息两天,一会儿折子便唤人抱了来,被褥枕头等一应之物自然也会有人送来,地方狭促,还请您多担待。”小六子一本正经,板着脸和袁世凯交待。
“是是倒是劳烦公公费心了,区区意思,不成敬意。”袁世凯用肥厚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卷起来便往小六子手中塞。
“那杂家便先告辞了。”小六子一脚跨过门槛,抖开手中的银票,发现仅仅是50两银子之后,便愤愤地骂了一声,“狗眼看人低”袁世凯以往送银子给李莲英、小德张的时候哪一张不是成千上万,只有打发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才会掏出几十两左右的银子来应付。小六子心想:袁世凯你没几天蹦哒头了,还这么势利
此番倒是错怪了袁世凯,今夜老袁何尝不想多给一些,只是这一路走的匆忙,不曾多带银票,这一张还是昨儿个打赏时用剩下来的。袁世凯人久成精,想着不能在小太监面前露怯,故而给的时候还是往日那般气派,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心中的惴惴不安。
望着案前的那一大摞折子,袁世凯什么心情也没有。什么“公忠体国”、“替朕分忧”在他看来都是皇帝的鬼话真要让我批阅折子,放着军机处这等名正言顺的场所不去,偏要寻个僻静屋子,难不成我老袁真当是傻子这些折子,批也好,不批也好,对于大局根本是无关紧要,他才懒得动手。
如何脱身呢抬眼望去,窗户纸上虽然看不出动静,但脚步声却是听得分明,门外必定有人看守。这更坐实了他的判断皇帝分明是打着“替朕分忧”的幌子来为难自己。要想偷偷溜走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来这么大的动静逃脱不了看守之人的监视,二来即便能溜走也不是正道,皇帝留人的方式虽然有些古怪,却是自己亲口答应的,这一走了之算是抗命呢还是违诏更何况宫门紧锁,宫内严防,万一有个差池,将来浑身是嘴也分辩不清。
紧张地权衡各种利弊关系,认真分析了自己的处境,袁世凯不由得回忆起10年前谭嗣同深夜造访的情景,那时有过如此激烈的思想斗争,没想到10年后的今天依然要面临同样棘手的局面。报应啊报应,难不成我袁世凯真当是皇帝命中的冤家
苦思冥想了半天,听着晃动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