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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先前哭泣时,还是语调软弱,有好几次哭泣的声响大过了他的话语,而殿外听到的太监们无一不是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自明朝修建太庙,又在宫中修筑奉先殿,供奉列祖列宗的神主画像以来,还从来没有过皇帝在奉先殿中大哭,然后数百宫女太监一起失声痛哭的情形。
哀哭声中,大群的乌鸦被惊飞起来,发生声声怪叫,在殿顶天空来回的飞掠,这般情形,更增加了几分凄凉
吴祥双眼含泪,在朱慈烺身边哭道:“皇爷不是亡国之君,怎么会有这种惨痛之事发生”
朱慈烺却只是面色冷峻,一语不发。
崇祯的悲剧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现在的他,还要继续着他的悲剧性格下的悲剧人生么
眼看崇祯哭告完毕,站起身来,只是仰面看向二祖画像,然后经过其余列宗画像和神主,有的神主他会拜一拜,比如孝宗皇帝,有的神主他连看也不看,比如他的哥哥天启皇帝的神主,在崇祯心中,误国之始,就是他那个不理国事的哥哥开始的。
只有到了他母亲的神主面前,崇祯的脸上才满是柔和的亲情,呆立半响后,整张脸才又渐渐恢复了“刚毅”的色彩,崇祯连叩了三个头,起身之后,虽然热泪滚滚,情绪已经平和的多,他缓缓道:“儿臣将不久与地下,与母亲和田妃等相见了,田妃还孝顺否皇后周氏、袁妃,儿臣也会一起带到地下,侍奉母亲的”
崇祯的话极轻,极低,但语气中的坚决与肃杀之气,却是叫朱慈烺听了个清清楚楚。
到此时,他唯有轻轻关上殿门,叹息一声,却是大步而行,向着坤宁宫的方向赶过去。
第051章兄弟
“哥哥”
粉装玉琢的小女孩儿一溜小跑,猛然扑到了朱慈烺的怀中,天气尚冷,坤宁宫的东暖阁里尚且用白云铜的铜盆燃起了上好的沉香炭来取暖,刚刚朱慈烺过来时,昭仁公主听说了,远远就迎了出来,在殿阶上就扑到了朱慈烺怀中。
公主虽止五岁,但其实也很懂皇家规矩了,只是在很疼爱她的朱慈烺跟前,这小姑娘也是恃宠而娇,故意放赖来着。
“乖,过几天再开内市了,哥哥再给你买好玩的玩意儿去。”
新年开内市时,朱慈烺倒也当真是给昭仁买过不少新奇可爱的小玩意来哄她,左右花不了几个钱,倒是把小小人儿哄的十分开心。
这会子昭仁笑的眼都咪缝到了一起,整张脸被冷风一激,红里透白,真的是一个大苹果一般,看的朱慈烺真恨不得在她脸上狠狠咬上一口。
可惜,要在后世哥子亲妹妹再普通没有了,在大明却是不成的。
抱了一抱,已经有十个八个保姆宫人跑了出来,等朱慈烺将昭仁放下,便是立时有人将昭仁接了过去。
“哥哥”
刚放下昭仁,却又是同年的长平跑了过来,喜滋滋的行了一礼,手中正有一个做得了大半形式的荷包,绣着精美的图案,看的出来极费心思的玩意叫了一声后,长平便道:“哥哥,看我做的这荷包怎么样”
“好好,不错,真好看。”
朱慈烺也只能摇头苦笑了,外头敌军犯境,两个女孩子家却丝毫不知,直到最后关头,才一下子尝到了人间最悲苦的结局。
长平被砍断了一只臂膀,而才五岁的昭仁自己住在昭仁宫中,崇祯提剑赶到的时候,小人儿还以为父皇还看自己,喜滋滋的出来迎接,一声“父皇”才喊出口,崇祯就一剑砍过去,成祖皇帝的御用龙泉在崇祯手中没杀过别人,杀的却是自己的女儿
“你们俩,不要挡路了啊”
好不容易摆脱了两个不知世事的女孩子,一脚踏进坤宁宫的东暖阁后,整个气氛才凝重起来。
皇帝在奉先殿哭庙的事,这里也是已经知道了。以往皇帝虽然也有国事不顺的时候,哭上几声也是常有的事,甚至减膳撤乐,郁郁终日的时候也是常有但这样哭天嚎地,痛哭失声而全无君王威仪的时候十七年来,这也是头一回。
“现在没功夫去管父皇了。”朱慈烺一进门,便是安然施礼,道:“懿安皇后和长平、昭仁第一批走,明早和父皇见了面后就起行,母后和定王,明天下午第二批走。还有几位兄弟,和我并父皇一起走。”
东暖阁中,他提到的人倒是难得的聚在一起,全部都在。
这些日子下来,他在宫中地位渐增,而暗中行事,积聚了这么庞大的实力,而这阁中上下,从懿安张皇后再到周后、袁妃,还有永王、定王、皇五子朱慈焕等人,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见过大哥”
定王是朱慈烺的亲兄弟,永王和朱慈焕是田妃所出,小兄弟几个一起上前长揖:“吾等愿与大兄一同进退。”
“嗨”朱慈烺轻轻跺脚,摇头道:“和我一起,万一被人一锅烩了,谁承袭我大明江山”
南明在剃发令后是有翻身的机会,但因为没有一个众望所归的天子,先后有福藩和潞藩之争,然后又是鲁监国、废唐王、桂王、唐王,演了一出又一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荒唐戏,人家兵锋将至,自己还在打生打死的胡闹,所以就算满清频出昏招,最终得天下的,还是那个丁口有时连六万人也没有的大清八旗。
现在就不同了,就算他走不脱,有了定王到江南,一样是无可争议的继统继承人,在法统上,不管是阉党余孽还是东林党人都无可反对。
在这上面,不管太子还是定王,甚至是永王,在很多文官眼里效果是一样的。因为反正都是今上之子,只要有一个到南京就可以了。
但,只能是一个
其余几个皇子若是一起到南京,而朱慈烺没有脱身,谁知道那些臣子会闹出什么花样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还有一个立贤呢
所以只能是定王一个先走,他也是嫡子,而且就他一个到南京,别人去不成,他仍然是有法理上独一无二的继承权。
虽然这般处置冷酷了一些,但为了大明天下的安稳,也就只能这样了。
其中道理,几个后妃心中都是清楚,张皇后面露赞许之色,周后虽然柔肠百结,万般不舍,但仍然是点头道:“一切都依你。”
“一会见了父皇,千万不能露出形迹来。”朱慈烺警告道:“今天父皇哭庙,已经有决绝之意,叫他知道,于大事不妙。”
“皇上性子执拗,我知道的。”周后已经双眼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