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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徐谦比他更加理直气壮,正色道:“大人,此话差矣,今日廷议乃是陛下洪恩,广开言路便是陛下若有做的不对说的不对的地方,有识之士尚可以弹劾反驳,而陛下虚怀若谷,也往往能接受,怎么大人反而不能接受了莫非陛下都可以犯错,大人就不能犯错吗大人是大学士,想来也不是圣人吧,下官又听说,连圣人都偶有错误之举,所以才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下官不过是说指出大人口里的几句错误,怎的就成了胆大包天,成了敢顶撞大人”
满殿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这个徐谦还真是大胆,虽然徐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皇帝能犯错,圣人能犯错,内阁学士难道就不能犯错,皇帝犯错要接受言官的品评,圣人犯错则是三省吾身,自己认识错误从而改正,和前两者比起来,这位毛大人的架子实在太大了。
毛纪顿觉失言,也不知怎的,每次见到徐谦反驳自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故意假装出来的气度立即荡然无存,他心里不由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和徐谦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一旦陷进去,无论自己是对是错,最后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毛纪可不是傻子,徐谦是新晋翰林,是年轻人,年轻人可以出言无状,可以稍许有些放肆胡闹之举,就算是胡搅蛮缠,大家最多说他不懂规矩,不知进退而已。可是毛纪堂堂大学士,总不能去学这徐谦。就好像少年人可以做出出格举动,而年长者若是也去学,最后只会被人讥笑为老不尊。
毛纪地勉强露出笑容,既然不打算纠缠,那么就谈正事,道:“户部这边,老夫确实是查过账,实在没有多出来的钱粮,只能从长计议。”
徐谦道:“大人,国库只要能支出一些就可以了,权且拿出半数,另外的半数可以由内库补充,这可是陛下亲口许诺的,大人想想看,连天子都肯节衣缩食,拿出内帑来平倭,怎么反倒臣子们不能呢陛下做出了表率,户部再难,难道还能比江南受倭患之苦的官吏百姓们难吗”
毛纪不由哑然,虎着脸道:“其实真要挤一挤,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要平倭,现在三军士气不振,尤其是陛下要下旨裁撤各省卫所,眼下军心不振,还谈什么平倭所以以老夫愚见,要平倭就万万不能整肃卫所,反而天子应该颁布嘉奖,假以时日,待将士们士气如虹,再发一道旨意,则倭寇弹指之间就可灰飞烟灭。”
毛纪的话显然就是忽悠,反正先忽悠着,什么事都等以后再说,尤其是整肃和裁撤卫所是万万不成的,一旦裁撤,朝廷就要募兵、养兵,这卫所制最重要的特点就是屯田,也即是自给自足,不会浪费国家一粒粮食,平时种地,有需要时便是官兵,可是一旦改变了军制,这就意味着未来国库将持续的流血。这是早已将自己看做是户部尚书的毛纪决不能容忍的。
徐谦叹口气,道:“毛大人,若是将士们士气如虹,便可平倭是吗”
毛纪自然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然也。”
徐谦慢悠悠地道:“那么下官告诉大人,将士们不但是士气如虹,早已经是义愤填膺了,勇士营、五大营、亲军十二卫以及京畿附近各卫官军将佐三百余人已经上陈了请战血书,诸位请看”
徐谦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奏本,翰林入宫带着奏本很正常,大家并没有太过注意,而现在徐谦告诉大家这是请战血书的时候,所有人不禁愕然,不可思议地看过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这份血书,得来实在不易。
实则是徐谦牺牲了色相,每日跑到陆家,请求陆家老太太的帮助。
说是色相自然是夸张,不过围着这老太太身边转,讨好的话可是不少。
徐谦眼尖,知道陆家这位老太太曾经定是一个不凡的人物,有她出面,事情就好办的多了,老太太一声令下,陆家子弟们比狗还忙,一个个乖乖联络各自的故旧同僚,终于是将这份血书凑了上来。
这份奏章上,印着数百个血印,徐谦不能保证这是人血,或许姓陆的家伙怕疼,拿了鸡血来冒充也不一定,不过徐谦并非是吸血鬼,自然没兴趣理会这个,只要他们表了这个态也就成了。
他翻开血本,一字一句的道:“倭寇犯边,凡我大明将士请陛下下旨,调卑下南下靖边,虽死无憾”
其实血本的言辞并不震撼,大老粗的文墨有限,也不可能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来,徐谦念毕,虎目四顾,道:“古语有云,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则社稷定矣。现如今我大明将士忠贞不二,愿为陛下分忧,为天下百姓雪耻,奈何文官为何爱财,听到平倭二字,动辄是国库不足,又或者是虚言推诿。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武官虽未受圣人熏陶,都知道成仁取义的道理,又为何这朝上饱读诗书的衮衮诸公,反而不恤民间之苦,下官敢问,若是太祖在的时候,倭寇会有这样嚣张跋扈吗成祖皇帝在的时候,谁敢捋我大明虎须,嘉靖朝,人口比之太祖、成祖之时增长了数倍不止,带甲之士亦是两倍之数,国库岁入也远远超过太祖之时,何以反而胆小怕事,百姓们被贼寇残害,大家视而不见,倭寇犯我大明天威,诸公还是视而不见,那么要到什么时候,诸公才能看得见,下官只记得,各个官衙门口,都立着太祖遗训: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下官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诸公若是不怕被江南万千百姓视之为寇仇,不怕军中将士们视之为软弱无能,不怕后世之人为之羞愧,那么,今日诸公但可以反对”
大殿中默然了。
话说到如今这个份上,虽然是充满了火药味,可是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终究还是有些触动,谁不在乎名声,谁不在乎身前身后之名,反对来反对去,终究还是为了一己私利,现在徐谦稳稳的树立了光辉的形象,现在反对他,怕真有遗臭万年的可能。
毛纪脸色微微一动,倒不是他改变了主意,而是他发觉到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徐谦的当,他提出了许多困难,可是都被徐谦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他的所谓难处都站不住脚,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坚持,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在这犹豫片刻的功夫。
方才还说话说道这里的徐谦似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丑话说在前头,下官虽是朝廷命官,可是同样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是非好歹之分,有欢喜,也有愤怒,下官虽只是一介编撰,人微言轻,可是下官的同乡正在被倭寇杀戮奸淫,今日谁若是反对平倭,将来江南但有一个男子被倭寇残害,有一个女子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