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城府(2/2)
男人:“那银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手上不是有几个铺子,先变卖了,我再给你一些钱,你去广州等地先置办家业,等好了回来接我们娘俩。”
“钊儿?”
“我会跟他说的。”
“你别急着和他说,我怕孩子一时间受不了。”
“没事,到时候我就说想去外地散散心,让他陪我,路上慢慢跟他说。”
贺钊心跳如鼓,有一种好像要灭顶之灾扣下来的感觉,让他心慌的不行,却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
他不敢想,他拒绝想,他忙又轻手轻脚地回去躺下。
他得好好想想。
他听着那个男人和董绿眉打情骂俏,听着他们不知羞耻,然后那个男人又悄悄溜走了。
贺钊浑身一阵滚烫一阵发冷,他很想追上去杀了那个人,却又手脚发软不能动弹。
他不知道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个聪明的人,从小就养在董绿眉身边,她看他的眼神,她跟他说话的神态,他如何不懂。
一开始他庆幸后娘对自己比亲娘还好,长大以后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他只是不敢想不去想而已。
可现在他需要想,如果不想未来可能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他不能让别人掌控自己!
过了几天,他看到董绿眉让人出去送信,就知道自己那个三叔又要来了。
贺三叔是贺瑾庶出的兄弟,有几分做生意的天分,早就分家单过。如今也帮侯府管着几家铺子,日常也会来给贺瑾和董绿眉请安,大家一起过节。
他就跟董绿眉说自己要搬到西厢去睡,耳房太闷了些。
董绿眉同意了,并没有多问他,只关心他吃得好不好就拉倒了。
贺钊知道她现在没空管他,这几天她忙着往外倒腾钱呢,想把银子都让三叔给运出去,他们打算去广州,那里可以做生意还能出海,贺瑾绝对抓不到他们。
翌日,他去贺瑾书房,见贺瑾歪在那里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他拧着眉头,做出一副任性撒娇的样子,“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昨晚上大半夜你咳嗽还吵到我了呢,怎么早上也不和我说话就走了。”
贺瑾眉头动了动,睁眼看他,“昨晚?”
贺钊笑道:“对啊。爹,你别生气了,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我们去给大哥道个歉吧,他消了气,就会原谅我们的。他自己有本事,他不会和我抢安国侯爵位的。”
贺瑾看着他,神色复杂,而后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冷冷道:“让老子给儿子道歉?做梦吧。”
贺钊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他甚至怀疑贺瑾是不是故意想把爵位给贺驭的?
他见贺瑾不理睬自己,便转身往外走,眼神却越来越冷,仿佛跟从前变了个人似的。
他暗中观察,果然贺瑾带人悄悄出门了,估计是去查家里的铺子和银钱出入了。
对,贺钊他不想走,不想去广州还是什么地方,他就要留在京城,就要做未来的安国侯!
已经正月底,原本贺驭还担心聂青禾会孕吐严重怀相不舒服,结果她什么事儿都没。倒是洛娘子反应厉害,聂母就自告奋勇去洛阳侯府照顾洛娘子了。
现在聂家众人包括聂父都有正事儿,家里没有闲人,而贺驭也要忙训练的事儿,不去训练就跟着聂青禾去铺子或者玻璃厂,也没有闲时候。
这导致贺钊几次想找他都没堵到。
这日贺驭在训练场刚操练了一批金吾卫和锦衣卫,因为他们本领不行挨个捶打了一遍,把他们操练得叫苦不迭。
终于抽了点空,大家都怂恿着互相想辙把贺将军支走。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他媳妇了,但是不能说媳妇儿有事儿,吓到贺将军那是找死,可以说他媳妇儿想吃啥,让他去给买。
于是就有人跟贺驭说家里有人送信,聂青禾想吃一种小点心,而那种点心就御膳房会做。
贺驭虽然知道他们搞鬼,却也没拆穿,只让阿大阿二狠狠操练他们,他也乐得借口去御膳房给聂青禾要好吃的。
聂青禾现在忙起来,虽然有身孕但是她怀相好,没什么反应胃口还好,所以一点都不耽误工作。
贺驭若是不忙训练的事儿也会去陪她的。
等他要了点心回县主府,结果聂青禾不在家,下人说去美容中心了,说是要跟几家商量开分店的事儿。
贺驭带了点心出门,却看到贺钊可怜兮兮地坐在县主府旁边的拴马石上。
见他出来,贺钊眼圈就红了,那袖子擦擦眼睛,瘪瘪嘴,“哥……”
贺驭顿住脚步,扭头看他,“有事?”
贺钊就知道贺驭心软,他不会不管自己的,自己是他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
他摇头,声音低低软软的,“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贺驭目光审视着他,片刻,他道:“如果你是为了爵位的事情,不用费心思了。我并不稀罕,给你就是。”
贺钊愕然地看他,贺驭居然真的……不贪恋侯府的爵位吗?他就真的这么轻易能放手吗?对他来说是不是只有聂青禾那些人才重要?
他又开始抹泪,摇头,“不……不是,爵位本来就是你的,我……我才不稀罕!”他倔强地扭头。
贺驭懒得猜他的心思,“那你想要什么?”
贺钊突然就趴在自己膝头上开始哭,“我……我要我亲娘,我要我亲哥哥,呜呜呜……”
贺驭一怔,这是受了委屈,知道后娘不亲了?
他道:“你如果在侯府待得不舒服,就去将军府吧,想去国子监也行,只是要好好跟聂小力相处。”
反正将军府也不多他一个,毕竟他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看在亡母的面上,他也会照顾弟弟的。
不过贺驭却下意识地不想他和聂青禾住在同一屋檐下,毕竟他说过聂青禾的坏话,对聂青禾还有偏见和敌意。
贺钊抬头看他,泪眼婆娑的,眼前的大哥俊美超凡,是满京城都没人能匹敌的人物,自己以前为什么瞎了眼竟然把他推开?如果自己当初对他好一点,他就不至于因为孤独想要家人而找了聂青禾这样一个匠户女。
他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吸了吸鼻子,“就是爹现在病了,我……得照顾他些日子。等他好了,我就……搬出去。”
贺驭点点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尤其对男人。
相顾无言,贺驭就想走。
贺钊:“大哥……”
贺驭看他,“嗯?”
贺钊:“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贺驭:“俩大男人说什么话,你嫂子要吃点心,我先去给她送。你要是想找人说话,回头找贺重跟小力,他俩和你年纪相仿能说到一起。”
说完贺驭就大步走过去上马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贺钊有些不是滋味。
就这?
他以为贺驭对亲弟弟的执念应该很深,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贺驭是怎么讨好他的。可惜那时候自己……太执拗,又因为继母说了不少话,他就觉得贺驭是想利用自己对付继母,他便一次次地拒绝贺驭。
现在想来真是蠢啊。
跟着董绿眉有什么好处?她自己连个正经夫人都求不来呢,还能给他弄到侯爷爵位?这不她都要跟奸夫私奔逃去广州了。自己若是跟着她,能有什么好处?
而贺驭就不一样。如今贺驭位高权重,就算他自己不热衷权势,可皇帝、太子都重用他。在他的庇护下,自己还能做一辈子太平侯爷,风风光光的,不好吗?
他回家去了贺瑾的书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贺瑾道:“爹,我去找大哥了,他邀请我去将军府住。他还说,不会跟我争抢爵位的,所以您不必担心了。”
贺瑾狐疑地看他,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的感觉,这感觉让贺钊心头发冷。
贺钊和他对视,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这段时间贺瑾瘦了很多,自己把自己折磨得不像个样子。
是嫉妒吧,他嫉妒大哥,又无能为力,便只有这样折磨自己。
有什么用呢?既放不下骄傲,还想捞好处,怎么可能呢?
他故意道:“爹,大哥是个心软的人,你只要主动和他好好说话,他也会接受你的。”
贺瑾双目如电,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小儿子,有些不认识似的。
贺钊就笑,“爹,你其实也想和大哥和好的,对吧?大哥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风光啊。”
“出去!”贺瑾把自己窝回躺椅上,不再说话了。
贺钊委屈得很,“我说错了吗?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干嘛非要闹得这么难看?我小时候不懂,都是你和继母说什么是什么,现在我大了,我也是个男人了!”
贺瑾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好似失去了所有斗志和情绪一样。
贺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下越发断定贺瑾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有怀疑和失望流露出来,就好似他已经不喜欢董绿眉了一样。
是对自己失望了吧,觉得自己永远都超越不了贺驭了。
那个被他推开的儿子,那么优秀,是他望尘莫及的,也是自己这个弟弟望尘莫及。
呵呵。
翌日贺钊又去拜访舅舅和表姐,虽然他们对他不甚热情,可他却做出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既不痛骂继母骗了自己,也不抱怨什么,只说父亲病了他要侍疾,等父亲病好了他就能去将军府常住,以后大家离着近也就可以常请安了。
虽然他们没有立刻对他改观,可他知道只要自己态度有所转变,只要自己还是洛灵儿的儿子,是贺驭的亲弟弟,贺驭和舅舅就会重新接纳他。
这是迟早的事儿。
他不只是去洛阳侯府请安,他还专门等在县主府门前给聂青禾问好。
聂青禾从外面回来,他就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拱拱手,“嫂嫂。”
聂青禾显然被他惊到了,瞪着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看他,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说他是不是有病了,他是不是在玩什么花招儿。
贺钊把自己姿态放低,却也没有刻意讨好,只是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我是给你道歉的,之前……是我不对,我偏听偏信,以后不会了。”
他知道聂青禾对他有怀疑,不会相信他突然地转变,所以他就故意散布一点消息出去,安国侯和董绿眉冷战分房了。
那么不管是舅舅还是贺驭、聂青禾,他们想必就会猜测他是因为知道了继母的真面目、知道自己不能依靠继母,所以才去讨好亲娘那边的关系。
自己就是一个被继母养废的、养坏的、娇宠骄纵的小公子,如今回头是岸,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乖巧懂事,他们终会接纳他,甚至都不需要接纳,只要他略表现得亲近贺驭,向着亲娘这边,贺驭就不会不管他,不会夺他的侯爵。
所以他只需要那么小小的一点改变,就可以稳赢,以前怎么那么蠢呢。
他承认贺驭是好人了,是个善良的人了,对付善良的人不需要阴谋阳谋,只需要你也做一个好人,哪怕装也装一个好人,就行了。
自己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那就更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