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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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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哼了一声,才道:“当年那小子就是听了这个话之后,转心变节跑去学星演了,你说可恨不可恨?”

傅清溪晓得老先生说的是云在天,一乐不语,又道:“我又不是首座大人,您这不告诉我我也会另外寻人问去的,还不如您跟我说了,我想不明白的还能直接问您,您还能开解开解我不是?”

老先生一瞪眼:“你这意思是说,我万一开解不了你,你也要去摘星楼了?”

傅清溪乐得赶紧摇头:“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么胆小怕事之人。”

老先生听了这话大笑,抚掌道:“好,好个胆小怕事之人!正是这句话了!”

傅清溪又催一句,老先生才叹口气接着道:“祖师爷临终前留下了一篇‘华天引’,说了他创华天盘的来龙去脉,关于这命数之事,最后说了一句‘机巧尽在人心’。你说这改命的机缘是有还是没有呢?”

傅清溪听了细思一回,茫然摇头道:“学生不知道,学生还体会不到这一层。”毕竟如今对她来说,光解这些明明白白的世事,都还有似是而非之处,哪里还说得上人心?

老先生点点头道:“不错,能诚于己诚于心,方能见真。你就这点好。”

傅清溪跟着乐:“学生也这么想的。”她素来不觉着自己聪明,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老实勤快,倒不会不敢认。

老先生见她神情渐松,接着道:“如此,如今你当明白了,这情与理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修世间道理是修,若是不修人情人心,却也看不全这个道理的。既说不是胆小怕事之人,难道只敢修理,不敢修情?”

傅清溪忙道:“那也没什么不敢的。”

老先生点点头:“那就好。我同你外祖父已经商量好了,这定亲下聘的日子也都选得了。你外祖父的意思是要问问你自己,是愿意声势大些风风光光大办一场呢,还是简简单单过个仪式就完。你放心,这些事儿都有人办,不算费事,你乐意怎么样就怎么样。”

傅清溪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什么意思?我不是今日才听首座大人说了这些话?怎么外祖父那里连定亲下聘什么都打算好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没人同我说过?

老先生看她一眼:“都等你想明白得耽误到什么时候去?!自然是一边操办起来,你那边再自己慢慢想了。”

傅清溪忽然觉着这老先生说话语气怎么听着有些像清风大人呢?……

到后来傅清溪也没记太明白,自己当日到底有没有点头。反正没过两日外祖父就给自己来了封信,信里把之后的日程安排同自己说了,叫自己安排好学业,回去把该办的仪式办一办。另外还有些她自己的友人,那帖子得她自己寄去云云。

她拿着信还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呢,朗月大人就毫不避人地施施然往她院子里来了。待她一开门,展颜一笑,伸手拉着她便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可想好了要给哪些人发帖子?要不要我来执笔?”

又说昆仑书院里刚刚忙完一个数演会的胡芽儿胡学姐,看到傅清溪寄来的书信,见她历数了自己身边那些原先说着要一个人自在过日子的姐妹好友纷纷定亲成婚的事,大有“只剩你我为伴”之叹。胡芽儿因着傅清溪的缘故,同俞正楠也熟识了,因此俞正楠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想想从前俞正楠确实全为了往后一个人独自生活做了许多谋划,只是谁想到后来会遇着那么一个大魔星呢?凡是人能想出来使出来的法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到底俞正楠耗不过他,叫他逮回去做娘子了。也难怪一直以俞姐姐为榜样的傅妹妹茫然迷惑了。

这么着,胡芽儿把这阵子数演上的心得体会先给傅清溪说了,又举了许多古往今来孤身一人逍遥一生的名人异士例子,欲告诉她“吾道不孤”,不必胆怯伤心。

她这信还没寄出去呢,就收到了傅清溪寄来的请她前往自己订亲仪式观礼的请帖。胡学姐忽然想起来,这傅妹妹原是学俞姐姐的,瞧瞧,学得多像啊……

傅清溪的订亲礼挺简单,都在她京城里的宅子里办的。前头又走过几道礼仪,她也不甚清楚,就是老先生那句话“自会有人操办”的。倒是这天正日子,云在天带着人亲自来下聘,朗月前行,清风在侧,边上还有什么人,还有几个人,都下了什么聘礼,全没人管了。尤其女宾这边,都不晓得要怎么说才好。

董九枢回头还跟柳彦姝说:“你总说那丫头不开窍,你看看,哪里是不开窍,分明是个好色之徒!”

柳彦姝除了啐他一口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傅清溪说了这是她同学兼先生,亦师亦友,他们那些高明的学问旁人听不明白,只看了这傅清溪未来夫君的样貌,柳彦姝比较想知道谢翼心里啥想法……

越栐信却说的另外一样:“嗯,不错,挺会抢步子啊。这明明是咱们的事儿先定下的,倒叫他们抢了先了。这么着,到时候你出嫁的时候,那丫头就不能陪轿了吧?没准还得你先陪她去!你说可恶不可恶?”

俞正楠道:“这个你也要争,男人家家的,别整天什么都算计,瞧着就那么小肚鸡肠的。”

越栐信赶紧道:“你看,我就说了我这性子不好,就得娶了你进门能好好管管我不是!”

俞正楠真想知道这人的脸皮是什么东西做的,往后会不会传给子孙娃儿们……

虽说一开始听说傅清溪要出嫁都挺惊讶,且打听了知道家世也不显,那男方也只是个书院里的学生。可这事儿是老太爷经办的,这越府里还能有别的什么话?更何况傅清溪那里早立了户了,都是她自家门里的事儿,外家亲戚指手画脚可不好。是以同越荃那会儿不一样,这里可没有外甥女婿订婚前先上门瞧瞧外祖母和舅母们的规矩。倒是老太爷是见过人的,拍胸脯打包票说是一等一的人才。

等定亲那天瞧见了真人,从老太太到太太们,都打心里佩服起老太爷的眼光和傅清溪的运道来。这样的夫婿,真是一等一都说低了!四太太头一个心里转起来,——越芝是已经定了,越苓的婚事是不是也叫老太爷费费心?

因那新郎家世不显,才学这也不是一打面能看出来的,要赞可怎么赞呢,只好说“好孩子,是个好孩子”。总不能叫一堆长辈跟那儿“生得好,生得俊”地赞叹吧!别的不知道,反正老太太和几位太太心里,“芝兰玉树”这个词儿的标准忽然被拔得极高了,以至于后来给越家姑娘们挑女婿的时候,都没法子太落下来,也挺耽误事儿。

傅清溪定完亲,老太爷又发话了,说成亲的日子也挑好了,就俩月之后。

老太太赶紧道:“会不会太赶了?这我们就见了个孩子,他们家长辈呢?”

老太爷道:“我都见过了。”

老太太生气了:“就你一个人见过算怎么回事儿?这往后傅丫头是要同他们一处过日子的,同咱们就是亲戚了,不得都见见?”

老太爷道:“这亲戚往来也只有他们小辈跑的,难道我们还会出去走动?一个道理,他们那头也一样啊。再说了,都住在深山里头,出入也不方便,还是省省吧。”

老太太一听说是在深山里头,更不放心了。这外孙女婿瞧着是一表人才,天下恐怕寻不出第二第三个来,可这人好还得家来衬,难道叫好容易考上昆仑书院的傅清溪往后跟着去山沟里过日子?

她一说,老太爷就道:“他们都是做大学问的人,都得在外头做事,哪里还用担心那些!你就少操心吧,这同咱们家这些是不一样的。”说完就顾自己去了,留老太太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嫁郎嫁郎,嫁进人家家里就是人家的人了,有什么不一样?!老爷们自己不用换地方过日子,都说得轻巧!”

之后紧跟着就是柳彦姝同董九枢、俞正楠同越栐信定亲,傅清溪索性也不回书院去了,参加完这两个顶要好的姐妹兄弟的定亲礼,云在天忽然过来找她,说要带她去见见自己家人。

傅清溪跟着他从渡口坐了自家先生的那艘大船,走了两日,到了一处山脚下。从山里进去,一路上都是小村农庄,心里越发好奇起来。她自己的事情云在天早在还是“老先生”的时候就知晓得七七八八了,云在天倒是也同她说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提到过父母家人,只说还有一个哥哥,也说过父母在山里种地为生。傅清溪想想他这等天资,当日不晓得是被什么人发现的,给带去了书院。小小年纪就开始入了数术一道,也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

他虽离家甚早,对家乡的风物却十分熟悉,一路上不停指着路边野草远处山坳说给傅清溪许多趣事,叫傅清溪常有惊讶之叹。

此行二人并无随侍,也多亏了在书院这几年,要不然傅清溪还真是不晓得怎么办好了。两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才到了一处山腰的小村庄。大约二三十户人家,沿山溪散落在坡上。坡地上开着些田地,田地周围还种着些草木。

云在天拉着她往里头走,没走两步,就看一对夫妇从道上走了过来。俩人个头都比寻常人要高些,脸上都有风吹日晒之痕,打扮也同一路上所见农人无二,只是那风华却绝非常人能有。傅清溪看了便是一呆,云在天拉着她向前道:“我爹同我娘。”

公公婆婆?傅清溪这辈子读的书里面,就没有哪本教她如何见公婆的。幸好在出行前去同老太太辞行,被留下来说了半日的话,临阵磨了几枪。

可这会儿浑浑噩噩由着云在天拉着手往前走,连“在公婆面前切不可与夫婿太过亲近”这样的话都忘干净了,可见这学问的东西,靠临时抱佛脚总是没什么太大用场的。

跟着云在天一起行了礼,云母笑着上来拉住傅清溪道:“可算来了,孩子,受苦了!”

傅清溪莫名就觉着眼睛一热鼻子一酸,差点失态,云父在边上笑道:“这下好了,算是团圆了。”

就这么两句话,傅清溪觉着好像她本就该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似的,一路上云母与她说话,好似对她知晓甚多,到了家里,连端出来的茶果也多合她口味。等之后说起来,才知道这云家本就是数演的世家,云父云母虽未曾去过冶世书院,却也是数术高手。这就难怪了,恐怕一早就算出来会有她这么个儿媳的,才有“团圆”和“受苦”一说。

傅清溪迷迷蒙蒙间,只觉着这命数天定,竟也是极件极可靠的事情,心里莫名安稳起来。

在山上住了半个来月,傅清溪踏踏实实感觉到了“家”的滋味。这不是从前的外祖父家,不是自己为了立户置的宅子,不是自己在书院里一住几年的院子,这是有家人在的、不会更改、命中注定的家。等又说起要下山时,她都有几分不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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