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反攻（2/2）
凌寒将他拉到后方，一阵低语。庞都尉听得惊讶不已，张了张嘴：“能成吗？”
凌寒其实也不知能不能成，但知道必须给他信心，于是用力点头：“能成！这是燕将军定下的计策。你只管放手做，若是无功而返，都算在阿布头上。”心里却想，阿布，对不住了！可是妈呀，燕破岳回头知道，还不宰了我？
不对，也没事，万一不成，己方也没损失，老燕舍不得惩罚她。
她想得理所当然，却也没细想，自己这个“燕破岳必定舍不得”的念头，到底从何而来。
庞都尉听她这么说，哪里还有迟疑。约莫是为了鼓励其他士兵，他大喝道：“传令下去！燕将军派来阿布……”语意一滞，看着凌寒。
凌寒硬着头皮接道：“校尉。”
庞都尉更加欢喜，高声继续道：“……阿布校尉，带咱们守南门！大伙儿提起劲，一定要守住南门！”他心里却想，年纪如此的轻，却是校尉，还有燕将军最爱惜的寒岳刀，必定有过人之处！莫非也是名高手？
命令层层传下去，城楼上各处都是一阵振奋的欢呼。
庞都尉便下令：“布校尉有令，所有弓箭手，只射白甲敌军！”
统一的命令下去，士兵们虽然惊讶，却严格执行。庞都尉本人便是神箭手，燕破岳对于虎贲营的骑射技艺又向来要求甚严，故一轮箭雨下去，竟倒下二十余个白甲士兵！
城楼下，白军最早发现了异常。因为死的大多是他们的人。城楼下原本不断推进的兵阵，忽然出现了些迟滞和骚乱。
乱象已生。凌寒脑海里冒出这个词。
“白甲军是哪国人？”凌寒问庞都尉。
庞都尉虽无太多计谋，却也能察觉出敌军的异常，隐隐感觉到计谋已经奏效，便恭顺答道：“岳丽国。”心里却有些奇怪，这校尉，怎么连敌军服色都不认得。
凌寒一直在大后方，当然不识得岳丽国服色。不过不要紧，认准白甲就行了。她叫来个士兵，一阵耳语，士兵一脸古怪的笑意，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城楼上忽然骂声一片。
“岳丽国狗贼！我虎贲营与你们势不两立！”
“老子今日纵然一死，也要杀够十个岳丽狗贼！”
“竟侮辱燕将军声名辱没燕将军先人，今日老子专杀岳丽狗！”
……
攻城军队更乱了。谁都听得清楚，原来岳丽国跟阎罗王有仇啊！也有将领疑惑是虎贲营的计谋，大喊：“不要中了邺兵的奸计，快快上前！后退者死！”
但岳丽国兵见状，却有点迟疑了。他们心想，本国究竟怎么得罪了阎罗王？那些将军结的仇怨，却要我们这些士兵生受？
其他国的兵看到，自然也不急着上前了。急什么，让岳丽国兵当炮灰不好吗？这城楼有去无回，前面的士兵如何死了一层又一层，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本就有些惧意。此时出了这么个插曲，原本置之脑后的生死，忽然又从心里冒了出来。
要是能活，谁愿意死啊！
终于，第一个岳丽国士兵在看到周围的同僚都死完了，其他国士兵却推推搡搡止步不前时，不干了！
他开始向后退，却撞到身后的士兵，进退两难。
“临阵退逃！”有人骂道。
“死的不是你！都是我们岳丽国兵！”那士兵怒道，大约是想跑想疯了，一刀砍掉了后面的人的脑袋。
周围的士兵，全部看呆了，一片寂静。
立刻又有人，一刀砍掉了这岳丽国兵的脑袋。
“老子不想送死！”第一个岳丽国士兵丢下了兵器。然后是更多岳丽士兵。就像是一块坚实的铁板上，忽然多了许多细细的漏洞。他们虽然不会互相残杀，但已经乱了。
“别让岳丽兵跑了！”有人大喝一声。
岳丽兵就开始跑了！他们一跑，整个进攻部队全乱了。前后相撞，互相践踏。
“联军败了！大邺大军反攻了！”有人在城楼上此起彼伏的喝道。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后跑。后方领军的将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喝斥士兵不可倒退。可是潮起潮落，大势已去。
方才后面几声呼叫，并不是凌寒教的。军中自有机敏之人，见机乱喊，一人喊了，其他人会意都附和。
效果比凌寒想的还要好。城楼上众兵欢呼成一片。只有凌寒没笑，她盯着城楼下乱成一锅粥似的敌军，神色愈发的沉肃。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她并不知道两军肉搏到底会有多惨烈，但她却知道，战机稍纵即逝。
如今只是侥幸，乱的只是敌人前面的部队，折损也不过百十人。要想靠这一时的骚乱打败敌军，根本是痴人说梦！
只要让他们退到后方，领军将领稍微整肃，他们就会卷土再来。相同的伎俩绝不可能奏效，那时等待自己的，还是死路一条。
但此时此刻，他们最乱、最怕，最没有意志，信息不通沟通不畅，战斗力绝对接近于零！只要再给他们添一把火，溃逃的恐惧，说不定就会像瘟疫般在这支队伍里扩散！
她看着那些五颜六色溃逃的士兵，仿佛又回到沙盘里，看到一片已经没有斗志的敌军，她只要扔一颗炸弹，就能把它们全部干掉。
这样好的追击机会，放过她就是二百五啊！
凌寒只觉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她的脑子。她犹豫她紧张，她心痒难耐，她手足无措，她激动得不能自已。那个大胆的念头，仿佛一块烙铁，灼烧着她，如果她做，她会焦虑万分。如果她不做，也是焦虑万分。
进退都是死！靠，做就做！
一股豪情从她心底升起，她忽然想到，如果是燕破岳在这里，肯定是狂傲得一塌糊涂的下令：“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庞都尉……”她颤声对身旁欣喜若狂的军官道，“组织骑兵，打开城门，快速反攻！”
庞都尉张大了嘴，神情就像已经被人打懵了。
“反、反……攻？”
如果凌寒曾经经历过真正的战斗，经历过两军追击肉搏战的惨烈，她就会知道，出城追击根本是九死一生，她会完全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
但正因为她没经历过，此刻，所有的惨烈和危险，都只是一个印象一个名词，她不能真正体会到感受到战争会有多可怕。所以她把心一横，反而无所畏惧。
她一把抓住庞都尉的双手：“相信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此刻就跟……待宰的羊羔一样，我们冲出去，只需要……屠杀！”
没错，屠杀。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屠杀。
这个词从她嘴里冒出来，她感觉到一种残忍的爽意。这种感觉很陌生，也令她又隐隐对自己有些反感，但她已无暇顾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