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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会子话,文夫人已经完全精神起来,闻言笑道:“这第二福您是当之无愧的。论钱财富足,咱们家有良田万顷、广厦千间、奴仆如云、金玉似海;论地位尊贵,您乃当朝首辅、一等国公、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问天下有哪家比咱们文家更富足、更尊贵来着”这一套说得极为溜道,看来她对现在的状况满意极了。”
文彦博听了也颇有些自得,矜持笑道:“这话咱们夫妻私房说说便罢。切莫拿出去与你那帮老姐妹显摆,显得咱们家炫耀似的。”
文夫人点头笑道:“老爷说得是,妾身岂是那等肤浅之人,自然会有分寸。”心中却道:其实不知显扬多少次了。不想文彦博再说这事儿,她赶紧岔开话题问道:“前两福都还算浅显、尚且能听得明白,那第三福康宁是个什么意思呢”
文彦博裹了裹被子,轻声道:“意思是身体健康而且心灵安宁。”
文夫人闻言笑道:“这一福老爷也没问题,您自己也说,从没生过病,自然健康得很。至于心灵安宁。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么,您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当然心灵安宁了。”
文彦博心中苦笑道:我做得亏心事还少吗但他也没必要把自己干过的龌龊事讲出来,文夫人又不给发奖金,何必自爆奇丑呢
文夫人见他不应声,以为他默认了,便继续问道:“那第四福什么攸好德是什么意思”
文彦博心道:这娘们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娶了这么个玩意,才是我今生最大的失败。但横竖睡不着,便耐着性子道:“意思是生性仁善而且宽厚宁静。”嘴上虽然在回答,心里却想起一朵墨玉牡丹,暗叹道:虽然我得到了她。但最后还是失去了她
文夫人好容易逮着个与他说话的机会。却不知老爷已经心不在焉了,犹自高兴笑道:“这一条您也占着。人都说宰相肚里好撑船,老爷您自然宽厚无比,仁善无比了。”这娘们为了讨好他,已经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谁不知文彦博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跟那攸好德沾不上半点边儿。
听了这不切实际地夸奖,文彦博也微微害臊,打个哈欠道:“困了,睡吧。”说完便闭目佯装睡着。文夫人正兴奋呢,见他睡了,不由大感扫兴,小声嘟囔道:“还有第五福考终命没说呢”
文彦博虽然闭着眼,脑子可清醒着呢,闻言心中喟叹一声,暗自神伤道:所谓考终命便是得善终,老夫能得善终吗
这问题立刻取代那朵墨玉牡丹,纠结在他的心中,他真的不确定自己能否得善终或者说准确些,他不大相信自己能得到善终。
当今的朝廷虎狼当道,昭武帝、李浑是两条猛虎、秦小五便是那条恶狼,在这些虎狼面前,他和他的门生故吏,仿若一群绵羊一般也许没那么糟,说像一群山羊可能更贴切,至少还能用角顶一顶不是
但无论是绵羊还是山羊,都无法与亮出爪牙的虎狼抗衡唯一的区别只是过程,一个轻松简单、一个复杂曲折罢了。结果却是一样地被吃掉的命运无法改变。
不得善终这四个字忽地从他心中跳出,顿时让他口干舌燥、心跳过速,呼吸也粗重起来,引得文夫人一阵焦急询问。
摇摇头,文彦博放缓了呼吸,示意自己无事。心中却更激烈地挣扎起来:其实他知道如何避免这四个字,很简单,亦如七年前昭武帝对皇甫家所言,唯散功尔。只是这两字说起来简单,但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文彦博告诉自己。我已经风光了四十年,其中独领风骚二十载,即便古往今来,也没几个可以做到的,实在是富贵够了、风光够了,该到了放手归去、采菊东篱的时候了。
但转念又狂叫道:只要我一退,文家的权势地位可就全没了,还谈什么泽被子孙、千秋昌盛那还算什么得善终我不甘心老夫辛苦经营四十年,才有了今日之位高权重、一呼百应。凭什么要白白送人甘做尘泥呢我决不甘心顿时把方才兴起的散功念头扫到九霄云外去了。
想到这,他的双目一下圆睁,双拳也紧紧攥住,暗自咬牙道:既然不退,就必须要让朝廷维持原状,这才有我文家生存地空间,”终于忍不住披衣起身。到了外间,就着整宿不灭地桌灯,提笔刷刷写道:“何谓朝堂原状二虎相争、势均力敌是也。如何使其势均力敌无它,唯当即斩首为虎作伥者也不消说,那伥然是秦雷了。
略一思索,文彦博继续写道:如何斩首唯罢朝者也,罢朝须早,不宜按计划行事,提前至想了想,重重写下时间下次早朝
写完后。兴奋的看了又看,不禁感到心病尽去,便想立刻叫文彦韬、文铭礼过来议事,却被跟出来的夫人阻止道:“老爷,看着天色交子时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呢您的身子要紧啊。”
心病一去,文彦博不禁心情大好,一想也是,再过两个时辰便是早朝了,想去悉数通知百官已是来不及了。若是到时候一半罢朝、一半上朝。不就显得官员们不够齐心,也有辱他的号召力不是
便宜那小子了,就让你在嚣张最后五天。文彦博宽大的给了秦雷五天的时间当然,若是他有前后眼的话,定然不会如此慷慨的。
他拿起碧纱灯罩。把那张墨迹未干地贡纸烧成灰烬。拍手笑道:“回去睡觉”文夫人幽怨的看他一眼,不禁腹诽道:这么好的精神却不和人家说话但见文彦博已经倒头呼呼大睡。两人几十年的夫妻,她自然能看出,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只好瘪瘪嘴,委屈爬到床上,不再言语动弹。
但文丞相今夜注定无眠,文府注定今夜无人入睡
一声尖锐警哨响彻夜空,紧接着便是一片嘈杂声传来,顿时惊醒了刚与周公摆开棋盘的文彦博。他忽地坐起身来,恼火咆哮道:“这么晚了又吵又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人家明天早上还要上朝呢”
对于府中到底是遭了贼还是有刺客,他都不担心,所有重要值钱好搬动地东西都在密库,蟊贼也偷不去什么。他这里又戒备森严、府中第一高手裘先生更是亲自在外院坐镇,就是当年的血杀前来,也是可以挡上一挡的。
但无论如何,今晚上地觉是睡不成了。死板着脸穿上衣服,刚下地便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连门都不敲,便闯进了外间,急惶惶道:“相爷大大事不好了”
文彦博在里间便听出了那人的声音,语气淡淡道:“是裘先生啊,不要急、慢慢说,天塌不下来的。”说着端起温玉杯中的冰糖燕窝便要喝一口,心中还暗赞道:这杯子真是个宝贝,东西放进去多久都不凉
却听那裘先生如丧考妣地惨呼道:“天真地塌下来了咱们地密库被窃了、账册也被偷走了”
啪地一声,那价值连城地东海温玉杯便落地摔成十八瓣、褐色的汤汁也溅了一地。还微微冒着热气,看来这杯子果然保温。
文彦博却看都没看一眼,以平常绝难企及地速度冲出内间,双臂紧紧卡住裘先生的脖子,声嘶力竭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声音大的足以匹敌两刻钟后的乐布衣。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一个文弱老书生,居然把裘先生这府中第一高手掐的差点背过气去。当然,这与裘先生不敢发力震开他,有直接的关系。
见裘先生不做声,文彦博不由恼火吼道:“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说地吗”
裘先生翻着白眼、心中委屈道:你卡着我脖子呢。叫我用肚脐眼说话吗终是忍耐不住了,伸出双手在文相腋下轻轻一骚,便听文彦博扑哧一笑,不由收回了双手,这股邪火一去,文彦博终于承受不住打击,两眼一黑,哦喔一声,直挺挺仰面往地下摔去。
裘先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