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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浮起老人斑,眼皮也耷拉下来,连眸光都不复壮年时的精勇。冯妙君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一头病弱的老虎一国之君,终于也到了暮年。
坐在他身边的,就是太子苗奉远。他与苗奉先是一母所出,轮廓、五官都有相似之处,只是身板不如乃弟壮实,面相看起来更加柔和。冯妙君知道,峣太子以温和柔顺而声名在外,待弟弟笃实,并不忌惮他接任国师的重任要知道王族中人一旦担任国师,就很容易对君王造成分权、夺权的压力。
而在国君左侧下方坐着的,是峣国的国师,年纪比峣王还大,须发纯白,背部都有些佝偻了,正符合冯妙君最初对国师的猜想:白胡子老头。
彩鸾终于在印兹城上空飞完了九圈,终于双翅一敛,缓缓落到酬神殿的平台上。它身形庞大,平台不能完全容纳,长长的尾羽就从边缘垂下,给台下的民众一个极其华丽的背影。
而后,它伏低身子,面对峣王俯下肩背,众人才发现它的背上还有一具红色的玉辇,不大,却极尽华美精致。
礼官高声唱道:“请新娘出辇”这一下动用了神通,台上台下皆可听闻。
与此同时,彩鸾以翅点地,搭起一座羽桥,令新娘子可以藉此由它背部走到地面去。
这几步不能让旁人搀扶,必须由新娘子自己走完,以示坚勇而有担当。峣国一直便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传统,尤其开国王后脱去华裳披挂上阵,随夫征战十六载传为美谈。她出嫁时,就是身着嫁衣自行跳下鸾背,因此后来的君王娶妻就多了这么一条习俗。
羽背软滑,但晗月公主有武艺在身,不似一流弱质女流,冯妙君不太担心她会出丑。不过她依旧和众人一样,屏息以待。
鸾驾金辇,万众瞩目,这是所有未出阁的姑娘梦想中的婚礼。冯妙君也见到了莫提准,他代表晋王坐在主位上,面容肃穆,眼里也有感慨。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玉辇的红帘轻轻动了一下。
并不是有人走出,而是被半山腰的清风吹动。
而后,它就沉寂下去,静静伫在彩鸾的背上。
新娘子害羞,不敢出来
礼官又唱了一声,但这回声音压低,也只有近前二、三百丈能够听闻。
玉辇还是静悄悄,无人走出。
就是再迟钝的人,也觉出异常了。宾客席上开始有嗡嗡议论声传出,从冯妙君这个角度看去,苗奉先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但垂在身侧的拳头却已经握紧。
他转头,望向峣王。后者点了点头。
于是苗奉先三步作两步跃上彩鸾前部,一把掀开了辇帘
他的身形并未完全将玉辇挡住,现场观礼席是个环形,总有宾客能从间隙里看到辇中的情形。
好巧不巧,这也包括了云崕等人。
冯妙君好奇地瞥去,下一秒惊呆:
玉辇里头,居然空无一人
晗月公主呢新娘子哪去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苗奉先忽然一弯腰,从榻上拣起某物。
待他展开来时,冯妙君才发现那好似一封信笺。
她心里忽然闪过不祥的预感。
苗奉先转头,先对彩鸾说了句话,后者摇头,声音宏大:“不曾有人进出。”
苗奉先这才展开纸笺,快速阅览起来。
若说他掀开辇帘时的脸色是沉郁,现在简直黑如锅底。
看到这里,峣王坐不住了,提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彩鸾扭过长颈,将玉辇衔起、放到了地面上。苗奉先大步奔向主位,将纸笺呈给了峣王:“父王请看。”
峣王看了几眼,忽然用力拍了拍椅背,怒声道:“岂有此理”劈手夺过纸笺,拍在莫提准面前,“莫国师,这是怎么回事”
第169章接二连三的噩耗加更章
他似是急怒攻心,紧接着一连串咳嗽。太子赶紧替他拍背顺气。
冯妙君看不到字笺上的内容,只能辨出莫提准脸上青白交替,显然正在暴怒和难堪之间切换情绪。
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才令峣王和莫提准如此愤怒
她就见到莫提准快速对峣王说了什么,只是声音低得极低,她根本听不着。
被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峣王纵有满腹怒火,但到底强抑住了,也回了两句,而后召来礼官,一字一句道:“宣,峣晋大婚暂时中止,择日再办”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新娘子丢了,并且是在众目睽睽下不翼而飞,观礼台上有数百位目击证人,峣国就算想要粉饰太平都是无能为力,只能宣布婚礼中止。
冯妙君不看别人,只盯莫提准,这位晋国国师在峣王作决定时却保持了沉默,峣国的国师也保持了平静的态度。可见,双方刚才的议论已经提及这一点。
晗月公主到底去了哪里,是被劫持,还是
这短短一刻钟内发生的意外,已经足够众人浮想联翩了。
紧接着,峣王就要求各国使节回驿馆休憩,而酬神殿下就开始疏散民众了。
冯妙君听到底下的广场上传来的声浪喧嚣,但平民依旧被快速有序地撤散,显然印兹城的军卫面对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很不错。
在众护卫的簇拥中,峣王、峣国国师和百官都站起离场。
冯妙君随着云崕转身时,回眸看了苗奉先一眼,只见他立在当场微微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火红长袍的背影虽然仍像标枪般挺直,此刻看起来却有些荒寂和孤独。
一场普天同庆的大典,不了了之。
这场婚典的前半截有多隆重,后半截就有多怪诞。
新郎峣国二王子苗奉先,成了今日的最大的输家,并且可以预料到,未来至少一年内,他都会是整片中土最大的笑柄。
冯妙君已经听到前后左右传来的议论声,说得最多的是这一句:“峣国和苗奉先,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她轻叹一声,移开目光不忍再看。可是一转头就对上云崕的视线,他笑着问她:“心疼了”
冯妙君摇了摇头。那是晗月公主的夫婿,轮不到她来心疼,她最多就有几分同情。
结果这人凑近了低语:“小心,有些情爱就从同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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