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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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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西渡过红海,秦北洋飞过濑户内海。

零点一秒后,他坠落到对面法国轮船的甲板上。

跟着他一起飞过来的,还有四条腿的九色。无论如何,狗的跳跃能力总在人类之上,更何况它是比狗更强大的物种。用水手的术语来说,这就是“跳帮”。秦北洋感觉双腿韧带快要崩断了,甲板上路过的法国人大吃一惊,却没人敢靠近他们。

这时候,中国警探隔着船舷之间的空隙,手枪瞄准了秦北洋的后背心。

枪声响起。

秦北洋虚弱地摔倒在甲板上,九色疯狂地踩着他的胸口。一只海鸥从天而降,喷着鲜血扑腾翅膀。

警探的枪口却朝着天空,原来在开枪的刹那,叶克难抬起了警探的胳膊。子弹虽射出枪膛,却击中了掠过头顶的大海鸥。

“狗日的”叶克难当场给这警探缴了械,又劈头抽了他两个耳光子,“你眼睛瞎啦对面那艘船挂着法国国旗,你要是打死了法国人,那得闹出多大的篓子我们三个的饭碗儿得一块儿砸”

警探还想要跳船过去检查,叶克难踹了他一脚说:“妈了个巴子我们是中国警察,能检查法国船吗我们连上海和天津的租界都进不去,东交民巷碰到法国士兵还得点头哈腰,谁借你的豹子胆了”

就在名侦探教训手下之际,法国船的汽笛长鸣几声,烟囱喷出滚滚黑烟,船尾螺旋桨转动,卷起滚滚的波涛浊浪。乘客们纷纷向着码头挥手,毫发无伤的秦北洋,悄然向对面的叶克难双手抱拳,就差下跪感谢救命大恩了。

这是叶克难第五次救了他的命。

秦北洋和九色穿过人群,一口气逃到船头位置,这样才能避开北洋政府的警探。这艘船可真大啊,秦北洋小时候在天津的德国学校做过船模,估摸着有上万吨的排水量。

轮船渐渐开出神户港,他这才望见码头送别的人群里,远远站着几个人影高大而年轻的齐远山、戴着眼镜的羽田大树,抱着一对幼子的海女,还有个穿着学生服的小女孩。

光。

十二岁的嵯峨光。

他们带着九色与唐刀来给秦北洋送行,或者说,是让九色来救他性命的。秦北洋的眼眶有些湿润。

光在对他唱歌,充满樱花气味的海风中,依稀卷来日语的歌词

更け行く秋の夜よ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一人悩む

恋しや故郷ふるさと懐かし父母ちちはは

夢路にたどるは故郷さとの家路

更け行く秋の夜旅の空の

わびしき思いに一人悩む

第七十七章海上

光的歌。

离开神户的轮船上,秦北洋觉得这首歌好生耳熟啊,仿佛远行送别必备的风景,竟也暗暗哼出旋律。

十个月前,当他在天津大沽口,逃上开往日本的轮船,欧阳安娜唱过同样一首歌,只是完全不同的歌词。

其实这首歌,既非中国也非日本,而是美国老歌梦见家和母亲。明治时代,这首歌传入日本,被犬童球溪填词为旅愁。而在日本留学的李叔同,又用汉语填词,成了后世脍炙人口的送别。

旅愁渐行渐远。他再也看不清他的光,似与漫山遍野的樱花混为一体,熠熠发光,像一轮小小的太阳。

法国轮船航行在大阪湾,两岸是淡路岛与大阪府,即将进入太平洋。秦北洋还穿着日本拘留所的囚服,就差在额头写上“逃犯”两个字。

他带着九色潜入船舱,误打误撞到了洗衣房,天助我也他挑了一件亚麻衬衫,配上背带西裤,既不惹人注目,也不显得穷困潦倒,大体属于普通乘客。幸好他身材高大,穿欧洲人尺码也不显大,胸前两条黑色背带,更有机械师的范儿。

秦北洋想要回到上层甲板,刚转身就撞见一个法国人。

充满煤炭气味的走廊,灯光照亮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山羊胡修剪齐整,金丝边眼镜背后,一双灰色眸子。狭路相逢,对方从喉咙里挤出法语“对不起”,便从秦北洋身边绕过,却多看了九色两眼。这条大狗无论到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好像哪里见过

秦北洋脑中细细扫描搜索见过的所有欧洲人,像一台永无止境的打字机

记忆定格在上海,海上达摩山,弥额尔天主教堂。

侨居上海的法国古董商人皮埃尔高更。

这张面孔曾来求购幼麒麟镇墓兽,他怎会在这艘船上也许刚从中国启航,路经日本神户,下一站是哪里香港还是新加坡但愿不是天津或上海,否则还是自投罗网。

看着高更的背影,九色弓背悄然前进,循着法国人的气味追击。这里基本没有乘客,只有底层船员与司炉工,古董商高更在此有些蹊跷。

七拐八弯到了货舱区,摆满邮政包裹、大宗货物。黑暗尽头有皮鞋与地板的碰撞声。

高更在说话。暗影中还有三个男人:一个是法属阿尔及利亚的阿拉伯人,一个是法属非洲的黑人,还有一个是法属印度支那的越南人,最后一种人在上海法租界有不少是做巡捕的。他们腰上都插着卡宾枪,护卫一个巨大的木头箱子。

秦北洋听不懂法语,从皮埃尔高更的语气和肢体动作来看,无非是好好看护之类。

等到高更离去,三个看守松懈下来。阿尔及利亚人抽起水烟,非洲人和越南人打扑克赌钱。秦北洋耐心等待,直到两个打牌的哈欠连天,晃晃悠悠去舱室睡觉。只有高大的阿尔及利亚人的水烟越抽越精神,双眼在黑暗中瞪得如同野猫。

忽然,有个黑影窜过阿尔及利亚人背后。秦北洋看得真切,那人握着手电筒观察木箱。是个年轻的中国人,不超过二十岁。

钱科。

秦北洋认出了这张脸上海赛先生机器铁工厂的少东家,北大教授钱玄同的嫡亲侄儿,湖州钱氏,放弃继承家业的机会,转而去北京南苑航校学开飞机。

阿尔及利亚人察觉身后异样,刚一转身,后脑勺遭到沉重一击,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秦北洋无需抽出唐刀,仅用环首刀柄就解决了问题。

钱科惊讶地看着他,“秦北洋”三个字呼之欲出,却被布满老茧的手封住嘴巴。

“小心别把另外两个家伙惊醒了”

九色也蹭了蹭钱科的裤腿,这是幼兽表达友善的方式。

钱科来不及问“你怎么也在这儿”同样发出气声:“我想看看这里装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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